“这是巧克力,不是糖。”陈麟声像哄小孩一样为他找借口。
他看不得别人饿肚子。
青年迟疑地瞥他一眼,终究还是收下了巧克力。
他说:“我认识你,你是陈麟声。”
陈麟声为他倒了一杯果汁,放在了桌上。他终于领会麦秋宇执意让他喝果汁的心情。
“我也认识你,汤生,上周我还看到你的戏。”
汤连翡演一个攀附富婆的小白脸,最后被富婆的儿子杀掉,抛尸野外。主角是法医和警察,纠缠不清的成熟男女。陈麟声蛮喜欢这个题材,津津有味地追到最新一集。
“汤生,其实我很想问,小白究竟爱不爱杰西卡。”
小白是那个小白脸,杰西卡自然就是那个富婆。
“当然爱!你不要以为小白只是一个虚荣的角色,他其实很有深度。”汤连翡吃得嘴边都是酱汁。
陈麟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可是小白跟朋友说,他跟杰西卡在一起时总是很无聊。”
“难道你感到无聊了就不爱了?无聊也爱,这才是真爱,”汤连翡接过来,抹了抹嘴角,“再说了,既然感到无聊,那就想办法找一点好玩的事嘛。”
“万一玩过头怎么办。”
“你指什么。”
“对方在外面玩。”
“他玩我也玩咯!”汤连翡讲,说着,他上手拍了拍陈麟声的胸脯,“很结实嘛,身材不错,不如你也跟我玩。”
陈麟声低头看那只手,又抬头看汤连翡。
他好像是被这个有点无厘头的小明星揩了油。
“切,没意思,他们讲得没错,你看起来就很无聊,不过我不是因为讨厌你,所以故意吃掉你的晚餐,”青年放慢了咀嚼速度,“我只是太饿了。”
陈麟声问:“刚才为什么不吃。”
“来之前,我向大家立下了节食的誓言,”汤连翡也端着盘子坐过来,“我坚持了三个星期,实在是饿坏了。”
“其实你已经很瘦。”
“你不懂,我眉骨不够立体,鼻子不够高耸,上镜胖三圈,脸肿得像叉烧包。”汤连翡低头,叉子精准按进一块牛肉。
“没有这么夸张,”陈麟声真心说道。
“当然有,你长成这个样子,自然不会懂。”
“我?”
“打住,我不会夸你的,”汤连翡虽瘦,却有饱饱的卧蚕,眯起眼睛时,会有弯曲的弧度,“但吃了你的饭,是我不对,我会给你小费。”
话音刚落,陈麟声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作响。
汤连翡登时起身,向主卧走去:“跟我来。”
陈麟声跟着他。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明星靠这样近,刚才的忧郁情绪都压了下去。
主卧的窗开的高,跪坐在沙发上,刚好能看到飞桥上的情景。外面还没开始放烟火,灯光璀璨,人影绰约。
汤连翡打开自己的包,只有卡,没有现金。他又打开一方丝绒小盒,布满各种珠宝首饰,有胸针,有领带夹。
还有一枚戒指,镶嵌明亮蓝宝,光辉灿烂,在这方盒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陈麟声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活了二十几年,一多半用来藏起它,失去它,一小半又用来偷回它,又为这场盗窃付出打架。
“这一颗怎么样,你不要嫌小。”汤连翡捏起一颗细小的碎钻。
陈麟声几乎已经听不到汤连翡讲话,他死死盯着那枚戒指。他的心脏好像被谁捏在手心,挣扎着急跳,却怎么也不得解脱。
汤连翡循着他的目光看进盒子里,只看了一秒,他就立马关上了盒子:“你倒是会选!”
“那枚戒指,你从什么地方得到的。”陈麟声发觉自己的声音在抖。
汤连翡愣了愣,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一枚戒指而已,情人节礼物咯。”
十二点到了,窗外,烟火声接连响起,亮点尖利地划破天空,然后骤然化作光雨四散,映得外面恍如白昼。
“外面好吵,”汤连翡转头看向窗外,“什么烟花,像枪响一样。”
陈麟声没有回头,也没有跟着去看,
新年的第一秒,他甚至失去了掀起睫毛的力气。
第50章
背对一窗烟火,陈麟声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被汤连翡一把抓住胳膊:“你去哪里?”
陈麟声不想跟他纠缠,狠狠甩开。他愤怒,他不解,但他也在一瞬间醒悟,又在醒悟后,大脑一片空白。他想离开,即使外面是茫茫大海,即使根本没有一条路、一座桥能搭载他离开。
陈麟声拧向主卧把手,门无声打开。他抬头,脸上骤然变色。
门外,一个魁梧的蒙面男人正端着一把自动轻机枪。枪口漆黑,隔空对准他的眉心。
不管在靶场练习多少次,一见到枪支,陈麟声的神经就会即刻紧绷起来。
一瞬间,气温好像冰冻,时间漫长如永恒,方才所有酸楚心绪荡然无存。子弹可以贯穿任何坚硬的骨头,当下此刻,已是生死之间。
陈麟声慢慢举起双手,露出空无一物的手心,表示自己毫无威胁。
“你,”汤连翡瞥见门外光景,吓得说不全话,他躲在陈麟声身后,声音打了七八个拐,“你是什么人。”
蒙面男人没有回答。
严家的私人游艇遭人挟持,刚才恐怕真的有枪声混进烟火声中。
男人用枪顶住陈麟声的太阳穴,将他一把拽出房间,对着身体上手仔细摸索一边,摸走了钥匙和手机。
检查完一个,男人沉默地晃一晃枪口,示意汤连翡过来。
汤连翡脸色苍白,好像下一秒就会昏过去。男人照例将他搜查一遍,大掌抚过每一个口袋,连西装夹层也不放过。
检查完毕,蒙面男人用枪顶住汤连翡的后脑勺,让他和陈麟声走在前面。
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走过空无一人的主厅,只能听见汤连翡因恐惧而急迫的喘息声,和男人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走上舷梯,越来越高,渐渐看到甲板上的光景。几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站在四角,都蒙着面,端着枪。一群华服男女像羊群一般困在当中,在海风中瑟瑟发抖,一旁各式手机堆放成山,无数黑色屏幕,倒映天上未尽的烟火。遥远的维港灯火璀璨,沿岸尽是光点。
陈麟声悄悄打量,发现这帮凶徒有的衣衫湿透,有的却浑身干燥,想是他们早有谋划,兵分两路。一队人马藏在艇上,一队人马则是从海里爬上来的。
想到身后的匪徒搜查他和汤连翡时,手脚干净,视汤连翡身上的珠宝配饰如无物,便知道这伙人不是为财而来。
不为财,那就麻烦了。陈麟声一皱眉头。
在他身后,汤连翡正小声哭泣,枪在背后时不时杵两下,又看到所有人都被挟持,他心里顿时没了希望。最后几阶舷梯,他抢了一步,一脚踩掉了陈麟声的皮鞋。
自从离开施家,陈麟声多穿舒适的运动鞋,他平日需要奔波,皮鞋太不方便。上游艇必须正装,他就向阿肯借了一整套。脚上这双牛津皮鞋比他的鞋码大一码,穿在脚上,松松垮垮。
不合脚的鞋被汤连翡踩在脚底,陈麟声脚下趔趄,舷梯狭窄陡峭,他向前倾,手掌撑在梯上。
一时间,劫匪和人质都朝这边看来。
摔的是陈麟声,惊慌失措的却是汤连翡,他连忙伸手来扶。
陈麟声冷冷推开他的手,咬咬牙站了起来。前脚掌崴了一下,隐隐作痛。假如今天能活下去,他绝不会再穿不合脚的鞋。
踏上甲板,血腥气扑面而来,陈麟声心中一惊。他路过那座手机小山,注意到角落有一部手机丢在血泊里,屏幕被子弹贯穿出一个空洞,玻璃碎裂如白色蛛网,扶着一颗颗暗红血珠。
恐怕是有人报警被发现了。
被枪顶着后背,陈麟声一瘸一拐地走进角落。察觉到旁边有人在看他,他将头低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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