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沈流云发现,他倒还真有点怕。
细想这一年多里,他跟闻星的吵架次数多得难以计数,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而提出分手,似乎也合情合理……个屁。
不分,他不想分手。
街边有人在卖冰糖葫芦,沈流云将车靠边停下,有意求和:“你要不要吃冰糖葫芦?”
闻星差点气笑了。
但他没能笑出来,只是深感疲惫地告诉沈流云:“沈流云,我不是小孩。”
成年人的生气不是靠一串冰糖葫芦就能解决的。
沈流云静了静,复述了一遍道歉的话:“对不起。”
闻星总算偏过头看向沈流云,难得一次不想顺着台阶下,同之前的许多次争吵一样若无其事地翻页,以他的妥协和不计较来收场。
他似乎忍耐许久,开口便是一长串的话:“除了你没有按时回家的时候,我几乎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社交,我也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正常社交。师哥跟我之间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他对我更是从来没有过任何过分的行为。如果你实在是不喜欢我跟师哥来往,我以后会更加注意,但你不要每次都是这个态度。”
深吸一口气后,闻星继续道:“跟你在一起后,我连阿彦都很少去见。每天不是在乐团,就是在家陪你。我能请的假都请了,你的所有要求我都尽可能去满足你,这样还不够吗?还是你就希望我辞职,最好跟所有人都不要联系,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围着你打转才行?你是要这样吗?”
说完这些,闻星拉开车门,果断地下了车。
他站在冷风里,最后对沈流云说了句:“我今天不回去了,我们都冷静一阵吧。”
车门随着闻星的离开很快关上,沈流云却觉得仍有源源不断的冷风在往车里灌,浑身上下都冷了个透彻。
他一直望着闻星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路口。
闻星之前从未将背影留给他,这是第一次。
沈流云也下了车,买了一串方才被闻星拒绝的冰糖葫芦。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东西,一口咬下去,咬了满嘴的糖渣,莫名像含了满口的冰渣,寒冷而尖锐,钝钝的痛意从口腔逐渐蔓延至心脏。
他知道他现在更应该做的是追上去,将闻星追回来,或是打电话、发消息,言辞恳切地道歉。
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蹲在路边沉默地吃完了一串酸得掉牙的冰糖葫芦。
第0015章 圆舞曲
闻星就近找了家酒店暂且住下。
坦白来说,比起难过,闻星此刻心底更多的是疲倦。
这些日子里,他跟沈流云吵过的架太多了,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起来,以至于他现在已经疲于去想究竟谁对谁错。
或许是非对错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人在这段感情里都已疲惫不堪,耐心与爱意都被消磨得所剩无几。
今日沈流云说出的那句分手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忍耐已久,闻星不愿细想。
他们二人如相约在春日的冰湖上同跳一支圆舞曲的舞者,舞还没跳到最后,脚下的冰面却已经有了破裂之势,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冰面会不会裂开,他们会不会就此跌进寒冷彻骨且深不见底的湖。
谁都知道这支舞还没有结束,但显而易见的,他们必须要停下来了。
他们都没有时间回溯的能力,无法将时间拨回冬日,让这支舞能安稳地进行到最后。
只是明知已经走到尽处,两个人却都固执地停留在冰面上,不再跳舞,也不忍离去。
闻星洗完澡躺在床上,一扭头就瞧见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首饰对他来说,素来无可无不可,手腕上戴过最久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名贵首饰,而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黑色发圈。
有段时间,沈流云疏于打理,头发长长不少,又值盛夏,不得不时时用发圈将头发扎起来。但他粗心至极,总是丢三落四,发圈随手一放转头便忘,到了要用时怎么都找不到。
丢发圈的次数多了,闻星便常在自己的手腕戴上一个发圈,以备沈流云的不时之需,久而久之成了习惯。
终有一日,沈流云嫌麻烦干脆剪短了头发,而闻星手上的发圈也让他用一只腕表来取代。
那是沈流云送给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镶了满钻的腕表,名贵非凡,可惜他并未戴多久就取了下来。
他常要练琴,腕表过重,戴在手腕上犹如束上一副镣铐,手腕不复平日灵活,看似美丽,却是酷刑。何况腕表这东西,脱脱戴戴,容易磕碰,也容易丢,最后只好收进原本装表的丝绒礼盒里封存。
可第二年生日,沈流云又送他一只腕表,同一个牌子,同样镶了满钻,设计上与前一只微有差别,但他戴上依然没法弹琴,于是只好也收进盒子里,少有佩戴。
到今年,放手表的那个抽屉里已然摆了四个一模一样的丝绒礼盒。
沈流云就是这样我行我素,送东西从来不会考虑收的人是不是喜欢,又是不是想要。
就像今天,沈流云问他要不要吃冰糖葫芦。可他是南方人,从小到大吃冰糖葫芦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亦不嗜甜,对这种食物自然称不上喜爱。
闻星不禁想问沈流云: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沈流云估计是答不上来的。
说来可笑,他们相恋五年,沈流云却连他的喜恶都半点不了解。
沈流云总是习惯于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而他不喜扫兴,又不擅拒绝,因此一味顺从。
久而久之,沈流云也以为他是真的喜欢那些东西。
但谁会喜欢重到难以抬动手腕的表,严格到腰围都需一成不变的怪癖,苛求到要用做实验般的耐心来对待的一日三餐?
沈流云没有给他打来电话,当然,亦没有发来消息。
一周过去,皆如此。
闻星干脆减少了每日看手机的频率,眼不见心不烦。
直到周五这天,他意外地接到了关泓奕打来的电话。
“闻星,你跟流云在一起吗?”关泓奕在电话那端问他。
闻星的神情随之一凝,“没有,怎么了?”
“我联系不上他了。”得了回复,关泓奕的声音顿时变得焦急起来,随后语速飞快地将事情描述了一遍,“之前我跟他提过办画展的事,他说考虑考虑,结果一直没给我答复,我就想来家里找他聊一聊。他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叫我今天过来,可我今天来了,家里却没人在。给他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也不回,真不知道人跑哪去了。”
闻星听完后,心里率先蹦出来的想法是:沈流云这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要玩失踪?
可他逐渐慌乱的心跳,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闻星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道:“我这几天没在家,他去哪了我也不太清楚。我先问问家里做饭的阿姨,你在家门口等我,我就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闻星刚挂断电话,忽然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关切的询问。
闻星转过头去,发现是还没走的施羽。他方才接电话的时候没注意,以为大家都走了。
闻星摇了摇头,只说:“没什么,家里的事情。”
施羽善解人意地没有多问,好心提议:“那我送你回去吧。”
闻星想要拒绝,施羽似乎看穿他的意图,又补充了一句:“这会儿下班高峰期,你难打车。”
周五的下班高峰期,车有多难打可想而知。事出紧急,闻星没再拒绝,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师哥。”
“这有什么麻烦的,顺路的事。”施羽拿上自己的东西,笑着说,“走吧。”
堵车的间隙,施羽偏了偏头,目光在闻星清丽冷淡的侧颜上微有停顿,终是忍不住将心底的疑问道出了口:“师弟,你是跟沈流云吵架了吗?”
闻星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神情倒是未有不悦,“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你这几天都是自己打车回去,刚刚又听你打电话说的那些,感觉你们应该是吵架了。”施羽握着方向盘的手微紧,还剩下一句他没有说出来:最近几天闻星看起来都心情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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