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的抱怨,沈流云脸上少了几分小心,多了几分无辜,“怎么能叫虐待?要是我故意给它们浇开水,那才叫虐待。本来这些花花草草就是这样,长时间没人打理自然会死,你又不是不知道。”
娇贵的植物要时常关心、耐心养护,否则便会萎靡不振。
植物如此,人也如此。
沈流云仔细找了一圈,总算发现了唯一幸免于难的植物,是那株玫瑰鼠尾草,献宝般叫闻星过来看:“其实也不是都养死了的, 别生气了。”
由于闻星本来也没有真的生气,所以原谅得很轻松,只是告诉对方:“全都要重新开始养了。”
沈流云点头说好,并且答应过两天就一起去花卉市场挑选新的花种。
可能是很想要在花园重建的项目中帮上忙,闻星听见沈流云邀功一般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学会了一点种菜技巧。
闻星大概能知道沈流云是在哪里学会的,短暂地陷入安静,小声反驳:“沈流云,种菜和种花是不一样的。”
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闻星又不说了。
“反正我会陪你一起种的,实在种不好就让别人来种。别人如果也种不好,就干脆铺上草皮改成高尔夫球场。”沈流云迅速且果断地给出了多种解决方案,希望能增添闻星对花园重建项目的信心,以及对他们未来生活的信心。
闻星笑了下,不知道是放心了一些,还是拿他没办法,轻声细语地问:“那你这次想种什么花?还是从前那些吗?”
沈流云又将脸贴进了闻星的脖颈间,说出来的话也因此变得温热,“你决定吧,你喜欢什么就种什么。”
八月适合种植的花不怎么多,闻星觉得自己可能得花很长一段时间来想。
重新回到熟悉的地方居住,闻星的反应称不上热切,Cloud倒是看上去比他更高兴,整天在房子里飞来飞去,从一楼飞到二楼,二楼飞到三楼,偶尔高空投物来破坏环境。
闻星认为这样下去不行,像Cloud这样的宠物鹦鹉根本不具备野外生存的能力,再这样天天乱飞下去迟早会趁他们不注意飞丢,应该尽快给小鸟剪羽。
沈流云不太认同,一副孩子喜欢就让它随便飞的慈父姿态,还说什么自由诚可贵,明明刚开始的时候很讨厌这只鸟。
没过多久,Cloud不负期望地闯祸了。
它原本在院子里飞得好好的,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一下冲到了流苏树上去,让两位鸟家长一顿好找。
小鸟很怂,上去了又下不来,哆哆嗦嗦地趴在树梢,看得人好气又好笑。
沈流云优越的身高派上用场,踮着脚长臂一伸,轻轻松松将小鸟从树梢解救了下来。
也算是因祸得福,小鸟吃到了教训,再也不敢乱往外飞,只在被明确划分为家的安全范围内玩耍。
闻星到底心软地没有给小鸟剪羽,但经常会在小鸟闯祸的时候威胁对方,再胡来就把它的翅膀咔擦剪掉。
由于小鸟的名字取得巧妙,每次他一训完,家里的两个“Cloud”都立即垂眉耷眼起来,多看两眼心就不可抑制地软了下来。
回赫京以后,闻星只陆续和卓钰彦、徐穗约过几次饭,其他时间大部分都在家,种花的事不着急,乐团的事也不着急,好像一下空闲了下来。
这反而让沈流云感到有些不真实,试探性地问对方:“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乐团?”
闻星慢悠悠地荡着秋千,翻了一页手中的书,随口回答:“团长问我要不要办个人演奏会,我正在考虑这件事。”
这件事闻星之前没提过,沈流云也猜不出他的想法,开玩笑地说了句:“挺好的,看来你要成为大钢琴家了。”
闻星不接他这句玩笑,把书轻轻盖在腿上,朝他看来:“那大画家准备什么时候画画呢?”
沈流云确实有段时间没有画画了,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单纯地没想起来,没想到会引来闻星的关切。
他耍无赖一样摊了摊手:“这里又没有东西给我画,花都没了,除非……”
“除非什么?”闻星认真地等待着沈流云的下文。
却见那人对他眨了下眼睛,笑着说:“除非有模特给我画。”
把事情都说开以后,做模特这个要求对闻星而言没有多为难,很快便做出决定并配合地问:“要脱衣服吗?在这里,还是进去?”
已经准备进屋拿画具的沈流云动作一顿,面露无辜,“你想什么呢?我画的可都是很正经的画。”
闻星听得好笑,也懒得跟他争辩,重新低头看书。
这次的模特当得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闻星只用继续坐在秋千上就好,想动的时候也可以随意动,无需拘束。
闻星难免因此怀疑沈流云没有在好好画,但那道时不时会投过来的目光存在感很强,一寸一寸地逡巡他的全身。
印象派画画需要观察得这么认真仔细吗?
画家的目光像一个个轻柔的吻,将他从上至下印了个遍,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因此情难自抑地发起热来。
饱含爱意的注视与别有用心的审视相差甚远,他这一次分得清楚、明白,就这样坐在秋千上毫无防备地慢慢睡去。
睡醒后闻星见到了这幅画的全貌,也得知了沈流云将这幅画取名为《小花园》。
明明是一朵花都没有的院子,不知道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但是算了,闻星没有纠正沈流云的错误,毕竟这实在是一幅很漂亮的人像画。
第79章 尾声·小圆满
“九月和十月 是两只眼睛 装满了大海”
想起这句诗时,闻星已在这海浪间几经沉浮,总算做出了决定。
他还是决定不开个人演奏会,又回到乐团按部就班地生活,继续做不那么起眼的小小钢琴家。
徐穗替他可惜,啧啧称奇:“这拿了大奖都不珍惜机会,你这时候不开演奏会,还等着什么时候开?”
说得直白一些,大奖的光芒在刚到手时最为耀眼,多的是人趁着这个机会名利双收,也就闻星偏偏不去凑这个热闹。
闻星淡淡一笑,有些漫不经心地回:“可能因为我想当个淡泊名利的艺术家?”
徐穗半信半疑地嘁了一声,到底没再继续追问。
闻星并非真的淡泊名利,他只是觉得自己现今的能力还十分有限,需要多加沉淀,准备充分后再去考虑演奏会的事。
真正淡泊名利的艺术家倒是另有其人——沈流云今年的创作欲旺盛很多,将原本空荡的工作间逐渐用画堆满。为此,关泓奕没少旁敲侧击提起办展的事,奈何都被一一回驳。
被问得烦了,沈流云直接回了句未来三年都不会办展,一副要将外面那些给他唱衰的风言风语坐实了的作派,气得关泓奕一怒之下新签了好几个青年画家来转移精力。
不过,这都不关闻星的事。
赫京前些天降温,他想找一件外套没找到,这才记起自己还留了些东西在从前租的那个房子里,也由此意外得知了那位奇怪的租客究竟是谁。
他都不知道沈流云什么时候改姓周了。
总而言之,他们目前在冷战当中。
如果闻星走出剧院后不是直接坐上了沈流云的车,他们的“冷战”可能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诚然,闻星发现沈流云瞒着他这件事其实远远不到生气的程度,这只是一个契机,真正让他感到生气的是沈流云上周抱着空酒瓶在工作间的地板上睡了一整晚。
这个人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在他看来,如今的沈流云或许摸到了一点怎么爱人的诀窍,但在爱自己一事上仍旧一窍不通。
坐上车的瞬间,闻星便注意到了沈流云新染的发色,那头今年新长的黑发又变成了一簇金灿灿的麦堆,向他献上一整个秋天。
闻星的唇角不禁扬了扬,“怎么又染头发了?”
驾驶座上的人轻轻叹息一声,语气可怜,“想试试换个发色能不能让你心软一点,今晚别再留我独守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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