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时庭平静道:“你逼着宴隋进公司, 把股份给他,无异于将他架在火上烤。”
宴奶奶冷笑一声:“我是为了他好, 不希望他未来无所事事。”
在旁人看来,她把股份都留给宴隋, 只不过是一个奶奶对孙子的疼爱罢了。
可实际上,一旦宴隋成为宴氏最大的股东,宴时庭就会失去在宴氏的一票否决权。
最后不管是他听宴隋的,还是宴隋碍于他是哥哥听他的,兄弟俩之间难免不会有隔阂。
到底是为了宴隋好,还是为了给宴时庭添堵,只有宴奶奶她自己知道。
宴时庭垂下眸。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即使知道宴晖还有个孩子,你也要把你的股份全部给宴隋吗?”
宴晖,他的堂弟,宴隋的堂哥。
听到这个名字,病床上的宴奶奶猛地动弹了一下。
她苍老枯瘦的手抓了抓被单,挣扎着坐了起来:“孩子?晖儿还有个孩子?”
可随即,她又有些疑惑。
会不会是,宴时庭为了不让她把股份给宴隋,所以故意编出来骗她的?
宴时庭看见了她眼神中的疑惑。
他默默将手里那份文件放到床头,示意宴奶奶自己看。
文件里,是一份九年前的亲子鉴定,从申请到结果报告,完完整整。
那份申请上还有宴晖按的指纹印,以及签名。
宴奶奶没有忘记最疼爱的孙子的字迹。
她看着那份申请,手逐渐颤抖起来,随即迫不及待地翻到后面的报告结果。
一个女孩,和宴晖确属父女关系。
宴奶奶眼眶湿润,呢喃着道:“晖儿的孩子,那不就是我的重孙女?”
“太好了,太好了,晖儿还有孩子,是我的重孙女。”
激动过后,她看向宴时庭,兴奋地问:“那个孩子在哪儿?我要去见她。”
宴时庭淡淡道:“她不会想见你。”
宴奶奶愣住。
“我,我是她的祖奶奶,她怎么会不想见我?”
她有些慌了。
是那个孩子不想见她,还是宴时庭不让那个孩子见她?
现在,宴时庭是唯一知道那个孩子下落的人。
宴奶奶捏紧手里的报告,虚弱无力地下了床。
走到宴时庭面前时,已经用了很多力气,最后不得已,她只能扶着病床的扶手边。
宴奶奶恳求道:
“时庭,算奶奶求你,你就让我见见那孩子吧。”
宽敞的VIP病房里,一时安静无声。
宴时庭看了眼病房门口,道:“宴晖执行死刑时,这孩子还不到一岁,在她生命中,没有父亲这个角色。”
他注视着宴奶奶,缓缓道:“自然也不知道还有一位祖奶奶。”
宴奶奶愣在原地。
宴时庭起身,高大的身躯站在她面前,挡住半边窗户的阳光。
“我今天来,只是给你这个选择题。如果你有了答案,随时叫我。”
他拿起一旁的一部黑色手机,颔首道:“我先走了。”
宴奶奶连忙伸出手想要拉住他:“时庭,时庭你别走……”
不管她如何呼喊,宴时庭头也不回,阔步离开了病房。
关上病房门后,他视线淡淡看向右边的走廊。
俞栗靠在墙上,看见他走出来,连忙解释:“我是来……”
宴时庭把那部手机递出去:“知道。”
俞栗一怔,接过手机,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两人往电梯的方向走了走。
宴时庭低声问:“宴隋在这儿?”
俞栗点点头:“他来看望奶奶。”
宴时庭默了默,片刻后道:“今天不忙,我晚上准时回去。”
电梯已经到了,门“叮”的一声打开。
俞栗捏紧手里的手机,“好,我待会儿就回去了。”
宴时庭点了点头,走进电梯里。
直到电梯门关闭之前,视线始终落在俞栗身上。
俞栗朝他挥了挥手,等到电梯往下走,才转身快速来到走廊尽头。
“手机拿回来了。”
宴隋回过神来。
他不像刚才那样崩溃,似乎想开了什么,表情有些凝重。
宴隋接过了手机,“好,谢谢你。”
俞栗又陪他坐了会儿,问:“你奶奶到底是生了什么病?怎么会那么着急地逼你进公司?”
宴隋叹了口气,“脑癌晚期,在她寿宴之前就查出来了。”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为了让宴隋能多认识些商圈大佬,她才大肆办了八十大寿。
俞栗明白地点了点头。
他刚才听到了宴奶奶和宴时庭最后几句谈话内容。
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两人之间还是那种氛围。
会不会跟那个叫宴晖的有关呢?
俞栗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对于宴时庭,他了解到的还是太少了。
……
宴奶奶病情很严重,不到半个月,便病发去世了。
去世之前,她没有再找过宴时庭,遗嘱内容也没有更改,底下所有股份仍然给宴隋。
在为尚还年幼的重孙女留点保障,和给兄弟俩人添堵之间,选择了后者。
即使那么疼爱.宴晖,在爱屋及乌和恨之间,还是选择了恨。
宴时庭听到江苗汇报时,脸上没有一丝意外的神情。
这个结果,正如他所料。
他并不指望宴奶奶会对从未谋面的重孙女有多深的感情,只是拿出这个选择,让宴奶奶也体验一下左右为难的滋味罢了。
江苗收回眼神,继续道:“墓地选择了西山郊园,两天后下葬。”
宴时庭点头,“让刘管家着手办吧。”
刘管家,是宴奶奶的管家,在宴家祖宅工作、照顾宴奶奶的生活起居,也有十余年了。
“好的,宴总。”
-
宴奶奶的葬礼上来了很多人。
这些人里,一小部分和宴奶奶有点关系,大多数还是看在宴时庭的面子上而来。
葬礼这几天,俞栗和刘琮、许长珂一直陪着宴隋。
下葬那天,骨灰盒放进墓中,立碑结束后,宴隋还是忍不住,咬着唇哭了出来。
虽说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宴奶奶总是不顾他的意愿,逼迫他进公司,可想着过去十多年的相处,不难过也是不可能的。
父母去世的时候,宴隋才六岁。
宴时庭当时还是一个高中生,时间有限,那时候,就是宴奶奶在照顾着宴隋。
俞栗和刘琮安慰了宴隋几句,随后便默默离开,让宴隋和许长珂静静待会儿。
俞栗离开人群,视线左右扫了扫,最终在人群前方看见了一身黑衣的宴时庭。
今天下着小雨,宴时庭举着伞站在墓碑前,神情冷漠。
俞栗撑着伞,想要往前走,靠他近一点,却听到了一旁几人的讨论:
“听我爸说,宴总在他父母去世时,眼泪也没掉一滴。”
“今天他奶奶下葬他也没哭,啧啧,果然是冷血无情啊。”
“我听说他和他奶奶关系一般,可能确实没啥好哭的吧。”
俞栗脚步一顿,看着几人慢慢走远。
他望着宴时庭的背影微微出神,没注意到有人走到了他身边。
“别理那些人说的话。”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是宴医生。
俞栗回过神来,转过头打了个招呼:“宴医生。”
随即,他看到宴医生身边还跟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
只不过女孩似乎有些异样,眼神怯怯的,紧紧拉着宴医生的衣服。
察觉到他的眼神,宴医生伸手温柔地拍拍女孩的肩膀,道:“这是时庭堂弟的女儿,现在是我的孙女,她叫明瑶。”
宴时庭堂弟,宴晖?
那这个女孩,就是那天宴时庭和宴奶奶说到的那个孩子?
俞栗明白过来,弯下腰柔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俞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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