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玦帮他盖好被子,又问了一句:“空调温度可以么?”
柯墨:“嗯,可以,谢谢哥。”
看他一副乖巧模样,顾玦觉得自己应该是多虑了,躺平关灯,在黑暗中道了一声晚安。
柯墨:“哥,我睡不着,想跟你聊聊天。”
聊天倒是可以接受,顾玦应了一声:“好吧,聊什么?”
柯墨:“我也不知道,随便聊吧。聊人生,聊理想?”
顾玦轻笑一声:“好啊,那聊聊你的人生理想吧。”
柯墨:“我的理想你知道啊,一直都是画画,从来没变过。但最近,有一点想法和以前不一样了。”
顾玦:“哦?什么想法不一样了?”
柯墨:“自从那次和你聊完,最近我想了很多,你说的对,我们之间是亲情,是我自己搞混淆了,以为能从你一个人身上得到所有感情。我已经二十六了,不能还像小时候那么依赖你,我们应该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人生选择,将来,也会有各自的家庭。你说对不对?”
这番话语气稀松平常,仿佛真的是亲兄弟之间的随意闲聊,听柯墨这意思,像是终于放下了执念,决定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但顾玦却感觉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变得有些稀薄,令人呼吸困难。
“各自的家庭?”他轻声问。
柯墨:“对啊,我不会拦着你结婚了,我自己也该谈个正常的恋爱什么的。”
顾玦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而柯墨倒像是对新生活充满了憧憬:“哥,你以后多带我出去社交吧,我也想多接触到更多人,交交朋友,这样才有机会遇到喜欢的人嘛,你说对不对?”
顾玦:“……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社交。”
柯墨:“怎么可能,你从小到大都很受欢迎。你不是经常有饭局不回来吃饭么,下次带上我呗。”
顾玦:“那都是工作应酬,我巴不得不去呢。”
“真的假的。”柯墨侧过身去,抬起一条胳膊枕在自己脑袋下面,“哥,我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我?就这么不想带我一起玩吗?”
顾玦有点无奈:“没敷衍你啊,那些饭局真的很无趣,你不会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柯墨看着他笑,“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顾玦:“……我不知道。”
知道也要假装不知道。
这小狗崽子简直是在明知故问。
柯墨压低声音:“哥,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玦不确定自己想不想听,但还是配合地嗯了一声。
柯墨:“你可能不会相信,其实我也是直的。”
顾玦:“……”
柯墨:“心理医生给我做过性向测试,我对同性没有欲望。”
顾玦:“……”
柯墨:“真的,不骗你,我打飞机都只看A/V。”
他说的信誓旦旦,顾玦却感觉自己脑袋里好像装了个马蜂窝,有一万只蜜蜂在里面蜂鸣盘旋。
这些蜜蜂不仅干扰了脑电波,还颇具攻击性,蜂针不知刺破了什么东西,滋生出一种又痛又痒的感觉,被尘封了十年的一些回忆突然毫无预兆地涌现在脑海里。
那个冬天,有不止一个夜晚,两个人也是这样躺在这个房间的同一张床上,但距离比现在要近得多。
那时候柯墨总是在被子下面搞各种小动作,他很会点火,也会很有服务精神地用手帮哥哥灭火,还会拉着哥哥的手,央求哥哥来帮自己。
他会伏在哥哥肩膀上低声喘息,然后抽出几张纸巾帮哥哥把手擦干净,在指缝间轻舔一下,小声说:“哥,还是你的比较甜。”
虽然那些过界行为从未进行到最后一步,但顾玦回想起这些,还是不禁在心中发出疑问:都这样了,还算是直男吗?
下一秒,他深深觉得自己有病,用力闭了闭眼睛,强行将那一万只蜜蜂从脑海中驱散。
“总之,你想出去交交朋友,挺好的。”他装出一副淡定的态度,“以后有合适的社交场合,我会带你去。”
“好啊,谢谢哥。”柯墨语气轻松,“等我多认识一些朋友,有了自己的生活,就不会这么依赖你了。”
顾玦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勉强嗯了一声权当回应。
柯墨:“之前为了睡到你我说我愿意当零,但实际上我才不愿意,想想就疼。”
顾玦:“……”
就算都是直男,就算是亲兄弟,也没必要这么坦诚吧?
狗崽子倒是想开了,顾玦感觉自己要自闭了。
“哥,”柯墨朝顾玦笑了一下,“谢谢你忍住没上我,保全了我的直男之身。”
“……不客气。”顾玦平静的声音下藏着一股邪火,他抬起一条胳膊压在额头上,闭上眼睛,“聊这么多,你困了吗?”
柯墨很给面子地打了个哈欠:“啊——还真有点困了。”
顾玦:“困了就睡吧,晚安。”
柯墨挪动了一下身体,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嗯,晚安。”
想开了的直男很快就睡着了,顾玦却被脑袋里的马蜂窝困扰着,时而清醒,时而做梦,就这样在半睡半醒的混沌状态下煎熬了整整一夜。
早上起床闹铃响起的时候,他疲惫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背对柯墨躺着,而他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这……
看来还不算彻底失眠吧,不然怎么会毫无知觉呢。
顾玦一动,柯墨也醒了,睁开眼睛后就自觉地把手从顾玦身上移开并主动道歉:“不好意思哥,我不是故意的。”
顾玦替他找借口:“没事,估计是空调温度低,有点冷吧。”
“嗯,估计是。”柯墨把脸缩进被子里,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几点了?”
顾玦:“七点半,还早,你继续睡吧。”
柯墨嗯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顾玦起身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十几分钟后,他洗漱完毕出来,柯墨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醒了?”
“嗯。”柯墨抬起头看向顾玦,“哥,昨晚你说梦话了。”
顾玦脚步一滞:“不可能吧,我从来不说梦话。”
柯墨:“你怎么知道自己从来不说梦话?谁告诉你的?”
顾玦:“……我说什么了?”
柯墨嘴角一勾,扬起一个故作神秘的微笑:“不告诉你。”
整整一天,顾玦都有些心神不宁,昨晚柯墨说的那些话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响,两种截然相反的猜测也在他的大脑皮层之间来回碰撞——
柯墨想要社交,想要谈恋爱,想要拥有自己的家庭。他是认真的吗?
他是因为放下了旧执念才变得如此坦然,还是在发一种全新的疯?
顾玦拉开自己的办公桌抽屉,取出几个月前请人做的那本柯墨的作品画册,下意识来回翻页,越看心越乱,丝毫理不出头绪。
一个人的心事却是另一个人的美梦,人类的悲欢不仅不相通,甚至还形成了作用力与反作用力。
顾玦走后,柯墨将他换下的睡衣抱在怀里,躺在他的床上,用他的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闭上眼睛,沉浸在亦真亦幻的白日梦境中。
事实上,顾玦昨晚并没有说梦话。
但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睡衣和被子还残存着顾玦的体温和味道,柯墨把脸埋了进去,深吸一口气,脸上漾开心满意足的笑容。
*
作者有话说:
直男,只喜欢哥哥的男人。
第40章 社恐
虽然不确定柯墨是不是又在发疯,但既然他看上去很认真地提出了社交的需求,顾玦还是决定同样认真地对待这件事。
在咨询过心理医生后,他答应了柯墨以后多带他出去社交,好让他从前段时间的消极自闭状态中彻底走出来,用柯墨自己的话说,就是“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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