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至于母亲,请您照顾好她,这个时间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小寒交给我即可。”路月沉说完之后挂断了电话。
来中环实验室已经一个月,他辅助赵典利用基因算法运用在抑郁诊断之中,对X型病毒的变异程度能够根据基因算法进行轻到重度的分层。
他住的地方在A区,冷冰冰的灯光,墙壁是白色和机械蓝色汇聚在一起,灯光闪烁,闭眼的时候鼻尖前仿佛能够闻到很淡的实验气体气味。
“Light,不用那么拼命,你也要注意休息才是。”
回想起赵典的话,路月沉从梦履舱回来,梦履舱每个月会开启一次,他能看看林微寒的状况,对林微寒的身体情况进行检查。
窗台上放了一排刚冒头的小蘑菇,这种菌类生命力顽强,没有了某人的恶意阻挠,长得非常快,很快一簇簇的聚集在一起。
路月沉按了按自己的晴明穴,他闭上眼睡了过去。墨色的发丝垂着,遮住了眉眼,艳丽的面容落下一层阴影。
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让他想起之前的往事。
他出生在山城,关于童年的记忆,和大部分单亲孩子一样。
母亲的残缺、成日醉酒的父亲,温柔的奶奶,枯燥无味的义务教育,这些就是他的全部。
山城不属于经济发达的土地,这里的很多孩子在上完初中之后由于贫困或者教育落后会辍学谋生。
自从二十年前的X型病毒蔓延之后,全球经济萧条,房地产大面积崩盘,经济制度一并全部重新洗牌,药业占领市场成为支柱企业。
这片土地上有许多烂尾楼,工期全部一拖再拖,受经济影响,成为一片落后的无人问津之地。
他的父亲正是如此,在他出生的那年碰到经济萧条背负债务,加上妻子难产去世,一朝大厦崩塌,靠着酒精混沌度日。
奶奶常常告诉他,让他原谅父亲,人的一生经历不了太多的打击,可能一次打击摔倒了就再也难从泥泞里爬出来。
他和奶奶住在一起,房间里有一扇很小的窗户,每天窗户门口会有很多行人经过,经过的人形色各异,因为背光,窗户角落偶尔会生长出来小蘑菇。
他做完作业,常常会盯着那株阴暗角落里生长出来的小蘑菇。
直到熟悉的酒瓶摔落的声音响起。
每次父亲一醉完酒回来,意味着他会挨打。
这是很常见的事。
社会上给予男性的宽容度太高,为了防止底层的渣宰霍乱社会,会施舍他们组建家庭的权利,让他们的家庭来承受。
他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妈妈,如果妈妈还活着,可能是母亲替他承受这些。
酒瓶应声而碎,门随之被一股大力打开,他看向门口,男人的四肢歪歪扭扭地垂着,毫无目的寻找着什么,散发的酒精气味像是一摊灌满了酒渍的烂泥。
“你看什么呢……小白眼狼,老子生你养你,一天到晚只知道看书……”
“啪”地一声,他眼角扫过窗台的小蘑菇,小蘑菇在这个时候稍稍地弯腰,仿佛也在因此不高兴。
出了一瞬间的神,酒瓶擦着他的脑袋过去,脑袋瞬间见了血。
男人骂骂咧咧地出去,路过单身的女邻居家,会用低俗的语言会调戏对方。
这样也算是因为他妈妈才堕落吗?明明会对其他女人肖想……没用的渣宰只会给自己找理由。
他熟练地给自己包扎好脑袋,脑袋沉甸甸的,他从小到大学习都好,功课对他来说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路过女邻居家,他把父亲踢歪的垃圾桶重新扶好,对方因为他的帮忙常常不好意思责怪父亲。
还会给他塞小零食和水果。
这片土地如此落后,哪怕是对方被侵犯,奶奶也会和所有人说是她勾引父亲。
奶奶对他很好,他会因为奶奶污蔑其他女人而疏远奶奶吗?
不会。
所有道德,所有评价,在他这里都自动被屏蔽,有人愿意对他好,已经很难得。
他不会因为任何名为道德的枷锁而审判对方,他没有资格。
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平常他也是这么去上学,纱布包扎的歪歪扭扭,这一天步伐格外沉重,路过红绿灯的时候,眼前一片模糊,耳边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怔怔地去碰自己的额头,脑袋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伸手碰到了一片鲜红。
晕倒之前仿佛看到了四周投来异样的目光。
“怎么回事?”
十五岁的林微寒脸庞依旧稚嫩,他从小模样生得好,粉雕玉琢一样,少年时期逐渐地长开,模样越来越精致,清澈的眼底映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少年,远远地看了一眼。
“二少爷,那边有人晕倒了……好像是附近初中的孩子。”
孟常说完看着身后少年的神色,少年表情略微不耐烦,眉头皱起来,年纪轻轻已经有了上位者的风范。
“还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
林微寒是来山城参加比赛,山城是中央城市,物理比赛大多在这里举行,据说是山城费劲争取了三年才争取来的。
还不如不争取,破地方又小又破,来一趟能麻烦死。
孟常:“……好的。”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他连晕倒的是谁都不知道,不过是比赛路上随口的吩咐,他是林家的小少爷,林家因为镭元素疫苗在京城立足,全国各地的医院都要依赖林家的疫苗资源。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路月沉被送进山城最好的医院,在独立病房里得到了最好的治疗。
脑袋被缝了几针,还有他原本的伤口,医生和护士一并都处理了。
路月沉醒来的时候在柔软的被子里,空气中有很淡的消毒水气味,这里很安静,不像他家隔音很差,他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好。
脑袋上重新包了纱布,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被人送进了医院。这里的东西都很贵,意味着医药费并不便宜。
如果父亲知道了家里因此再欠医院一笔钱,可能他会因此再挨一次打。
这么想着,他从病房离开,问了前台的护士。
护士微笑着告诉他,“您的医药费已经支付过了,是林家的小少爷送您来的,鉴于您的身体状况……如果出院的话回去记得按时吃药。”
药已经为他包好了,从来没有人对他用过敬语,“您”这一个字,通常是用给支付得起昂贵费用的病人。
他并不在其中。
林氏药业,他曾经听过,这四个字经常出现在报纸上,出现在新闻电视上。救命恩人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可能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月沉,老师上次注意到你在看时间熵值……你有兴趣参加物理比赛吗。”
“知道你的家庭情况,如果你愿意参加,老师愿意给你出报名费……拿到的奖金老师不会收取。”
初三时期的老师,对方大学刚毕业,是一名女老师,毕业于华中师范,对方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酒窝,说起话来温柔而委婉。
“……谢谢老师。”
他只是做完了一套物理试题,在老师的推荐下代表学校去参加了中学生物理实验比赛。
“听说了吗……那位林家的小少爷也过来了。”
“他过来比赛名额是内定的吗?”
“当然不是,他原来不是学美术的吗,好像突然对物理感兴趣了……也没有拿到第一,但是在前几的名次,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任性。”
考试。学习。攒钱。考出去。离开这里。快点长大。
两块的绿豆沙包和一块五的玉米馒头应该选哪个。
他满脑子想的这些东西,听到对方的名字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在比赛现场见到了人。
同样的蓝白校服,国内大部分学校都是这个颜色,中学生的校服肥胖臃肿,穿起来像是发面馒头。
对方天生有在人群中发光的气质,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在人群之中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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