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的孩子究竟看上你哪一点了?”
“你这样的残次品。”
“不知道他看到你这副疯样子作何感想?”
“傅家也不会接受你这样的精神病人。”
蓝昼的眼前浮光掠影, 蓝尚冰冷的语言和冷漠的眼神, 在他眼前不断交替幻化, 像是酿成了名为“精神病”的代名词,给他打上异类的标签, 如毒药淬进骨髓,一遍一遍向他重复暗示,你这样的人,也配得到爱?
蓝昼肩头颤抖,两鬓涔出薄汗,呼吸像是被拉长,胸膛起伏。
傅声轻触蓝昼的肩头,“你怎么了?”
“别碰我---!”蓝昼的声音瞬间拔高,俶然甩开傅声的手,从床上站起,像是自我保护一样贴向墙边。
傅声愣住了。
蓝昼水蓝色的眼睛闪过薄光,他低头靠在墙边喘气,手都在颤。
房间安静无声,空气里的温度犹如坠到零下,一张床犹如无形的屏障把两个人隔开。
“我.....”蓝昼咽下口水,手指攥拳,指尖深深嵌入皮肉,他声音沙哑,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刚刚,我刚刚在想事情,有,有些紧张,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傅声的手还维持着被蓝昼甩开的姿势,目光逐渐变得深沉,犹如实质落在蓝昼身上。
“傅声....我”
傅声下床,走到蓝昼身前,蓝昼像是害怕他,往后躲。
“是我刚刚吓到你了,不是你的问题。”傅声试探着靠近蓝昼,蓝昼像是受惊的猫,手贴在墙上,步步后移,傅声循循善诱,“宝宝,别躲我。”
蓝昼身体僵硬,刚刚出于身体的防御机制甩开了傅声的手,根本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但这依然让他感觉自己伤害别人。所以至少现在蓝昼不想再和傅声有任何肢体接触。
他害怕。
他害怕想自己刚刚在傅声眼里是什么样?一个突然大叫带有攻击性的疯子?还是丑态尽出,正常人眼里的神经病。
蓝昼喘着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脊背贴上冰凉的墙壁,蓝昼退无可退。
“我----”
“去吃药吧,吃完我们再说。”
傅声打断蓝昼,后退半步,转身去了阳台。
他一走,蓝昼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抬扶着墙壁,撑起自己脱力的身体,无声地大口喘息。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流,好一会儿蓝昼才觉得双腿恢复了力气。
-
温水入喉,蓝昼接连喝了两杯才恢复了神智。
蓝昼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往后捋了捋头发。从他的视角看过去,能看到傅声正在床上打字,黑发松散,微盖着眉眼,神色莫辨。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过去睡觉,傅声问起刚刚的事情怎么解释?
发怔发愣的字眼太拙劣,蓝昼没办法用这种话搪塞,可除了这些,蓝昼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能解释自己行为的动机。
蓝昼眉宇闪过躁意,心想真麻烦。
在蓝昼进行心理斗争时,傅声正在和谢雪宁的心理医生跨时差沟通。
傅声把自己看到的情况简单复述,心理医生说基本可以断定是精神病,但确切的还要去医院检查。
【傅声:怎么治疗?】
【医生:除了药物治疗,剩下的只能靠病人自己。一般精神病排除遗传因素,那么致病的原因只能和生活环境相关,只要脱离致病的环境,加上病人自己乐观积极的态度,那患者的精神病就在可控范围之内。】
【医生:听你的叙述,你应该也发现了,患者家庭并不和睦,那么很有可能家庭因素就是导致患者精神病的主要因素。如果想要治疗,还要从根源解决。】
【傅声:我知道了,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医生:注意休息,尽量不要嗜酒,不要熬夜,多出去晒晒太阳,保持运动。】
【傅声:好。】
关掉手机,傅声抬头,一眼就望到不远处站在桌子前一脸严肃沉思的人。
“蓝昼,你是准备在外面和桌子过夜吗?”傅声双手抱臂,闲适地靠在床头,语气里的调笑就好像刚刚发生的插曲不存在一样。
蓝昼被他一喊,身体僵了下,知道傅声在给他台阶下,而他也应该下。
蓝昼呼出一口气,扬声道:“来了。”
关掉外面的灯,蓝昼快走到床前,脚步顿了顿,傅声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蓝昼不自在地掀开被子,脱鞋上床。
傅声抬手把灯光调暗调暖,调成能让人放松的色调,他并没有急着躺下,而是依旧靠在床头。
房间安静,海浪拍岸,夜风在山间奔走,四下无声。
“刚刚我有些应激。”
“明天想去哪?”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撞在一起,傅声发出一声嗯哼。
“我---”
“没想好怎么解释就不要解释,没必要难为自己编理由给我。”
空气里又安静几秒,蓝昼笑着骂了声操,然后伸出手抱住傅声。
傅声身上带着一贯冷冽的焚香,如同寂静的森林,飘散着冷雾气。
傅声太懂进退有度,把距离和情绪都掌控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既不会让他难堪,又留给他私人空间。
傅声在照顾他。
意识到这点的蓝昼喉咙如同卡了异物,想笑又觉得笑出来苦涩。索性就收紧了手臂,紧紧搂着傅声。
这样的时刻只会越来越少,这样温柔的人以后或许也很难遇到。
蓝昼忽然很想开口把一切说出来,他想知道傅声是什么表情。同情、怜悯、惊讶,还是会为他感到难过。
但他不能说,他怕把一切说了,羁绊就深了,那就走不掉了。
情绪在彼此间传播,傅声很快感受到蓝昼克制而低落的情绪。他垂眸看半抱他的人,暖灯下,蓝色的头发散发着柔和的光。
他把手极轻的搭了上去。
“你想听谢谢吗?”
傅声想了想,“比起谢谢,你可以说点别的来谢我。”
“嗯?”蓝昼尾音扬起。
“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蓝昼从傅声身上起身,傅声拿起放在他头上的手,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
“你想听的,我说不了,但不当真的话我可以说一百遍给你听。”
“比如?”
“比如你这么好,我怎么会舍得跟你结束。”
大概是蓝昼的漂亮话说的太漂亮,反而华而不实,傅声笑着摇头。
“骗人的猫,快闭嘴吧。”
不愉快的插曲被轻松带过,剩下的日子,蓝昼和傅声进行了许多和水有关的活动。
海底潜水,酒店游泳。
蓝昼的游泳比起傅声差太多,傅声教他,他跟着学,过程里蓝昼不知道占了对方多少次便宜,晚上回去,傅声的腹肌上不知道印了多少牙印和吻痕。
除去游泳教学,傅声并不会像一样喜欢整日待在水里,为此傅声总是说蓝昼是条美人鱼,离不开水。
蓝昼则是懒懒的趴在泳池边,享受着日光。
但不管是游泳还是去海边,傅声都会带一本书。蓝昼去水里,他就在沙滩椅上看书,等蓝昼结束,他们会一起坐在沙滩上看日落。
海上的落日总是带着温柔,依依不舍从他们身上退去,油画般绚丽的色彩在天空的画布上晕染,世界像是坠入了日落的乌托邦。
蓝昼想,在这场旅行里,他和傅声一共一起看了九次日落,三次日出,其中十二次他们都在海风里接吻。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长日在落日里将尽,夜色终将从海里升起,漫上天幕,淹没幻想之爱。
但还好有夏目漱石译出的月亮,如霜似水,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温柔的光华,这光滑落在爱人的眼睛,动容了世间的一切。
海浪漫上脚踝,海水清凉,沙子松软,傅声最后一次举起手机,和蓝昼沐浴着共同的月光,然后把他的心上人框进照片。
今晚的月色可真美啊,风也很温柔*,亲爱的,我真想你做我的唯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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