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周围全是黑暗,整个硕大的体育馆里,只有他们身上在发光。
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身后的大屏幕慢慢亮了起来,两个人近距离的特写被投放在屏幕之上,男女生漂亮的脸被放大,他们细长的手指丝滑的在琴键上流动。
全场只余琴音。
一曲毕,场内有瞬间死寂,他们的手指在琴键上稍停,紧接着男生的手指先动,随后,拉德斯基铿锵快速的琴音重新在他手指的带动间响起来。
这是与前曲完全不同的激昂节奏,女生的动作紧随其后,随着音符的飘高,舞台上的灯光也颗颗亮起来,慢慢照亮隐藏在他们身后的整个管弦乐团,管弦乐团加入了他们,纯粹的钢琴音里慢慢混入了拉弦乐器,音乐瞬间变得复杂厚重,直接点燃了整场晚会的气氛。
而主持人也终于在此刻踩着音乐的节拍上台,宣告此场晚会的正式开场。
周霭他们连弹两曲,掀开了整场晚会的开幕,晚会开场,周霭的表演落幕。
从舞台下来后,他和宋蕴穿过狭窄的通道往后台走,但却被等在半道上的陈浔风拦住了。
宋蕴有些犹豫的不愿意走,刚刚时间赶得太着急,她和周霭还没成功合照上就被叫走做准备,而这个机会实在罕见,她并不想错过。
所以她努力忽略了旁边陈浔风目光,只举起自己的手机看向周霭:“…周霭,我们等会可以拍张照片吗?”
周霭没来及回应,旁边陈浔风先出口了。
这条通道细窄,灯光也暗,周霭看不见陈浔风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毫不客气的声音:“刚刚在台上抓拍的已经够多了。”
他的耐心像是只够到这里,话落,在黑暗中,周霭感觉到自己的手被陈浔风准确无误的握住,陈浔风带着他直接转向,拐去了旁边的某条小道。
这是条周霭没走过的路,他跟着陈浔风往里面走得深了些,越往里走,越有阴冷的凉气扑面而来,周霭沉默的没有询问或者拒绝,走了大概两分钟后,陈浔风才终于在尽头处停下。
这里像是体育馆内部的某条死路,周边都是少有人来的空教室,他们走路的脚步都能带起来回音,热闹的舞台传来的音乐非常遥远,但他们背后的墙壁却在随远处音乐的节拍共振。
停脚后周霭抬头,看向面前陈浔风的脸。
这里的灯光很像是那天夜里,他们坐在医院的安全通道里,头顶开着的那些节能灯,节能灯撒下来的都是黯淡的冷色调光,此刻站在冷光下的陈浔风停脚后就脱了自己身上的外套,然后他将羽绒服套在了周霭身上。
这里远离空调与暖气,周霭身上只有套修身的西装,实在单薄得很。
陈浔风的羽绒服上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整个包裹住周霭的身体,周霭垂眼,看面前的陈浔风给他严丝合缝的拉上衣服的拉锁。
看着始终没说话的陈浔风,周霭几乎可以确定他又在不高兴,并且,他还知道陈浔风不高兴的具体原因。
刚刚他们下台时,音乐声有个短暂的停歇,那时周霭就已经听到观众席传来各种喝彩和起哄,里面不乏关于他和宋蕴的起哄。
周霭的手机还放在化妆间,他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所以他就举起自己的手,然后看着陈浔风打了句手语问:你在不高兴什么?
打完这句话,面前陈浔风的呼吸微顿,他定定的看了会周霭,但他并没有回答,停了会后,他只是抬起手指,轻轻的抹掉了周霭嘴唇上的口红。
陈浔风没用纸,周霭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指腹与自己嘴唇相互摩擦的触觉,这种摩擦给他带来热度与痒意。
陈浔风抹得很仔细,一点一点的将那红色碾的干干净净。
最后陈浔风松手时,他的指腹已经变得通红,周霭抬起手背蹭了蹭嘴唇,以消磨掉嘴唇上残留的那种痒。
“我可以不高兴吗?”陈浔风突然问,声音有些低哑,连回音都没带起来,只有周霭能听到。
周霭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他放下手抬起头,然后就撞进了陈浔风的视线里。
但这次又是陈浔风率先避开眼神,他依旧没等周霭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抬手,从周霭身上穿着的外套侧兜里摸出两样东西。
然后他朝周霭摊开手:“这是找我们班女生要的卸妆水。”
说完,他就扭开瓶盖往面巾上倒卸妆水,他的动作说不上熟练,但很仔细也很小心,周霭贴墙站着,下巴被陈浔风捏着微微抬起来。
陈浔风很认真的擦着他的脸,细致的不放过任何地方,动作的幅度很轻。
陈浔风给周霭擦到眼睛上方时,周霭还睁着眼睛望着他,陈浔风手指在周霭的眼角微点,他轻声说:“闭眼。”
化妆的时候,化妆师的所有动作都在陈浔风的视线下进行,周霭几乎没有上眼妆,但此刻陈浔风还是不放心,周霭可以感觉到他用纸巾轻轻的、细致的擦了自己的眼睫和眼皮。
“不舒服的话,你就动一下。”陈浔风说。
湿润的面巾擦过脸,带起来凉意,差不多感觉擦干净后,周霭正要低头睁开眼,就听到陈浔风的下一句话,他说:“别动。”
周霭的动作微顿,他没再试图睁眼,眼皮上分布的神经敏感,所以他很快就感觉到有某种温热轻轻覆盖上了自己的眼皮,那种温热取代了冰凉的卸妆巾,在自己的眼睛上微作停留,又慢慢滑到眼窝和鼻梁处。
那温热是陈浔风的嘴唇。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所以在此刻,周霭非常清楚的听见了远处舞台上在播放的音乐,还有自己心跳的节奏,两者像是在共振,此起彼伏没有消停。
舞台上那半首歌播完,陈浔风才慢慢退开,周霭眼皮上的热度消失,但有只手移到了他的脑后,那只手慢慢掌住了他的后颈,拇指在他的脖子上轻轻滑动摩挲,带着点舒服的力道。
“刚刚,其实我挺害怕你会推开我。”
听见这句话,周霭终于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人。
陈浔风的喉颈线条轻动,他突然在此时回答了周霭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他说:“这就是我在不高兴的事。”
周霭的眼神微顿。
“我不喜欢别人和你靠太近,不管男的、女的都不行。”
陈浔风咽咽喉咙,他望着周霭,像是要看进周霭眼睛里去:“不止是因为害怕他们伤害你。”
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交流从来都是件非常简单的事,很多话其实并不用说得那么清楚,更多时候,甚至互相给个眼神,他们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陈浔风说话的过程中,那只捏着他后颈的手始终没停,缓缓的摩挲着,周霭已经感觉到热。
陈浔风叫了周霭的名字:“周霭。”
陈浔风的视线露.骨又直接,里面像是裹挟着某种压抑的风暴,拉着人与他沉下去,但周霭没有再避开,他就靠着冰凉的墙壁,目光安静的望着眼前人。
陈浔风的手指又顺着脖颈滑上来,他拨了拨周霭薄薄的耳垂,他突然垂下眼,冷冷道:“还因为我会嫉妒。”
说完这句话,他停了停,又抬眼看向周霭:“我不想你对别人好。”
又是那种冷热交替,周霭靠着的墙壁是冰的,呼吸的空气是凉的,但他却在陈浔风的摩挲下开始发热,外冷内热交替袭来,他的心脏像是被陈浔风的手捏紧了。
第48章
周霭打了个抖。
但他其实并不冷,就算靠着冰冷墙壁,站在远离空调暖气的地方,周霭也不冷。
陈浔风的羽绒服外套又厚又长,几乎严丝合缝的将他裹住,这件衣服足以替他抵挡外界的所有低温和冷空气。
但是随着陈浔风那些话向他兜头砸来,周霭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逐渐被攥住了,他心里漫起来紧张的情绪,心脏跳动的节奏都变得凌乱。
周霭身上是陈浔风的衣服,后颈被他的手控住,眼前是他离得极近的视线,就连空气中都是他的味道,周霭身边都是陈浔风,他靠着墙壁,前后再无半点退路。
陈浔风的眼神依旧像是暗沉无底的深渊,周霭长久的看着陈浔风,他没躲,他慢慢溺进了那处深渊里,周霭恍惚都感到落下时,那瞬间的强烈失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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