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陈浔风下一句话就说:“我现在,随便就能弄出来比当时还要火爆的‘社会新闻’,带上什么反转、真相的名头,这条视频只会比我们当时那条还要火。”
陈浔风轻抿了抿唇,他很平静的说:“但是网上那些看客都是畜.生,热点新闻出现,底下评论说什么、骂什么的都有,他们还特别会扒,什么隐私都扒。”
陈浔风看着周霭,他很认真的说:“我没什么所谓,但这件事情跟你相关,我不想你再出现在新闻里受到一次伤害,我也不想有任何影响到你正常生活的可能,所以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你,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陈浔风说得非常隐晦,但周霭听明白了他所有的犹豫和顾虑。
网络时代,流量为王,当时周霭和陈浔风上了头条新闻,许多视线瞬间朝他们集中,各种攻.击也迎面而来,那时不是没有人人.肉他们的信息或者扬言要组团来“看望”他们。
消息曝光那天晚上,陈浔风甚至看见某些账号扒出来周霭语言缺陷这件事,眼见着话题就要开始延伸到残疾、残障学生上去,陈祯的公司联系到的平台方在那刻终于发力,把能下架的消息全部都下架了。
若是不加外力干涉,任由那条消息自然发展,谁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陈浔风和周霭出现在新闻里一次,他私心里,就不想周霭再上第一次,网络上的烂.人太多了,谩骂、猜忌和诅.咒不伤人,但膈应人,那些话不该砸在周霭身上,从头到尾,周霭才是那个无辜的。陈浔风不是个迷信的人,但他却在周霭身上保有某种固执,他不愿意任何不好的东西与周霭联系起来,即使只是未知网络账号对周霭的诅.咒。
周霭同样明白陈浔风的意思,网络上每天都会出现各种冗杂的信息,每天各个平台刷新的新闻、热点成百上千条,他和陈浔风短暂的出现又消失,消失就是彻底的消失,看客留在他们身上的兴趣不会变大,反而会慢慢遗忘掉他们,毕竟每天都会出现更新的、更吸引人眼球的东西。
但如果,他们这次选择曝光出来,像是陈浔风说的,带上什么真相、反转的话题,他们必然会再次火爆,那么他们就是两次登顶头条,网友对他们的兴趣只会更大,他们只会更热情的来“扒”、来“曝光”他们。
陈浔风担心的,就是他们带出来关于周霭言语障碍的事,他完全不想再把周霭摆出去让人肆意评价,让那些人对他指指点点。
如果只有陈浔风自己,那么他完全不会在意,甚至他不会去找什么证据,他为什么要在那些陌生人面前解释所谓真相,他又为什么要花费功夫让他们去相信,他们是谁?他们凭什么?他们的看法半点不能影响到陈浔风。
陈浔风只是在乎周霭,他不想周霭被误解,但他更不想周霭再被伤害,所以陈浔风做不出选择,他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交给了周霭,周霭来选择,不管选择什么,他都义无反顾的支持。
陈浔风说出来的、没说出来的,周霭都听懂了,他手上还捏着陈浔风的手机,所以他垂眼点开备忘录,他在刚刚那两句话下面接着写:那天我手机的网关了,我没看到任何关于我们的评论,我自己没有太强烈的感觉。
这是周霭的解释,然后他顶格开了下一段,很明确的告诉陈浔风自己的选择:对我来说,那天晚上,事情就已经解决。
第43章
六中的老师们批改试卷的效率相当高,周二考完试,后面几天依旧在正常紧促的上课,但老师们仍旧在周五前将全年级的试卷批了出来,只不过排名还没有整理清楚,所以成绩的正式公布是在下周一。
胡成那件事情发生后,陈浔风几乎与他同时在六中消失,陈浔风正式回来的这周又刚好赶上月考当天,所以学校关于他的处分通知也顺挪到了下周一。
那天在办公室里,当着相关的领导、老师和家长,胡成这件事就已经被从头到尾清清楚楚的梳理了一遍,这整件事里,周霭确实是那个最无辜的人,但陈浔风算不上。
秋游那次在山顶公园,他将胡成拖拽到沙石地上差点动手,1班的所有学生都看见了,而这次,他和周霭被堵在巷道里的反击,也是事实。
面对伤害时的反击是人之常情,但陈浔风还是个六中的学生,他在六中读书,就必须得守作为一名高中生的校规校纪,他的反击方法是以暴制暴、遇暴更暴,这当然不会是学校方面支持的。
在学校里有事应该找老师、在家里有事就要找家长,这才是他们既定的高中生应该选择的处事方法。
所以陈浔风这种私底下自己去处理的暴.力行为,完全不是家长和老师认可的,就算他的出发点没有问题,也还是要给与处分,更重要的,是要在全校学生的面前摆出校方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正误先不论,暴.力必然错误。
如果陈浔风带头不受罚,那么别的学生也会有样学样,他们更会无视学校的规则纪律。
周一这天早上就出了太阳,这好像还是今年入冬以来少见的好天气,升旗仪式在日光下开展,校内喇叭里是教导主任停不下来的发言。
周霭站在主席台后方的某根承重柱前,他微抬头看了看天,天极蓝,洒下来的日光没什么温度,但尤其干净。
承重柱很宽,轻易就挡住了周霭的身形,陈浔风从后边过来,绕过柱子才看见他。
方型的承重柱,陈浔风无声停在侧边,与周霭靠成直角墙,只偏过头去静静的看他。
周霭穿蓝白的冬季校服,冬季校服里层加了厚绒,但在周霭身上依旧不显臃肿,甚至周霭把本来没有款式的校服都穿出来规整。日光铺洒而下,照得周霭的发丝都带上光点,周霭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映出浅浅的阴影,冬天的太阳少见,即使有些刺眼,陈浔风这次也没有多此一举的探过手去替他挡光。
但风太大,刮得陈浔风手里捏着的纸张哗哗作响,周霭还是很快就感受到他的存在。
周霭甚至没有思索,就已经猜到靠在旁边的人是谁,他侧过身体转向陈浔风,率先看向的是陈浔风吊着的手臂。
陈浔风其实是个非常缺少耐心的人,上周才吊着胳膊的第二天,他就吊烦了,那时就有想拆的意思,但当时周霭没让。
小时候这种事情陈浔风不是没有干过,每次他受伤去学校的医务室,校医给他上药到一半,他不喜欢,不喜欢药碰到皮肤的感觉、也不喜欢医生拿着仪器在他身上乱弄,然后他就拖着周霭跑了。
此刻察觉到前面周霭的视线,陈浔风晃了晃吊着的手,说:“没事。”
然后他侧了侧身体,朝周霭露出校服的侧兜:“包里有颗糖。”
他两只手都不方便,所以示意周霭自己拿,周霭看他一眼,探手伸进他口袋里拿出来那颗糖,是被锡箔纸包裹的长条形状,拿出来后,陈浔风就示意他拆开。
周霭垂眼剥开糖纸,里面是夹了坚果碎的白巧克力,他掰开成两半,递了一块到陈浔风嘴边。
主席台前方教导主任正声音铿锵的讲到学生不能携带零食入校进班,更不能在教学区域里吃东西,如果逮到,就要扣班级的表现分,他的声音从头顶上方的音响里传出来,震耳欲聋,但周霭和陈浔风似乎都没有听到,他们只是靠着墙柱挺安静的分吃了一颗巧克力糖。
在学习上,周霭无疑是所有老师最喜欢的那类学生,他兼具勤奋与聪明的特性,基础扎实的同时还是个攻难型人才,并且最难得的是,周霭没有短板,所以不管未来走普通高考还是冲竞赛,于他来说,都可以是最适配、最完美的选择。
他丝毫没有优等生身上常有的浮躁或骄矜,只有沉下去的稳重和游刃有余,不止如此,周霭的学习态度还极其认真。
1班是最优班,但优等生其实非常挑,挑课程科目、挑上课的老师、甚至挑题,很多学生都是只做难题、只听理科课、只听讲得好的老师讲,但周霭不挑。
任何课程,不管内容的难易、或者对以后他们的分科选专业有没有价值,只要老师站上讲台,不管是年轻的代课老师,还是上了年纪的名师,周霭都会听,还是认真的听,他不走神、也不在课堂上做别的事,在教室里,他好像只会做学习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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