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兰驰看着她:“有道理。所以,电话也从一周一个,变成一个月一个,然后,半年一个一年一个,到最后,你记不记得多久没给我打电话了?我是你的错误吗?看到我的脸听到我的声音都让你觉得很痛苦吗?现在我三十岁了,你们觉得我足够成熟了,像个真正的男人了,可以理解你们当时的抉择了,所以那么轻描淡写地打算把前尘往事都揭过,要我参演你们的合家欢节目吗?!操,世界上还有这种好事儿!”
他说了太多话,到最后开始颠三倒四了,他没有力气地靠在墙上的时候,感觉有个人用外套把他包裹住了,他厌恶地挣开,夺门而出。
到了停车场,他开车门进去,正要关门,一双手紧紧抓住车门,抬头,是蒋正柏的脸,蒋正柏眼中暗潮汹涌,“你下车,你这样子怎么开车?”
孟兰驰看着他,眼睛通红:“你走开。”
“孟兰驰,下车!”蒋正柏厉声说。
“我不要,你听到了吗?滚开!”
孟兰驰用手去关车门,莽撞又疯狂,他身高一米八,偶尔健身并非细狗,闹起来力气还挺大。猛然间,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他的后脖颈,他一瞬间就感受到了那种滚烫压抑的力量,宽大,有力,富有攻击性和掌控欲。
“孟兰驰!听不听话!”
他傻了,停住所有动作,像被提留起来的一只猫,茫然地看着蒋正柏。
蒋正柏愠怒:“你他妈的滚下来,坐副驾驶座去,我来开车!”
暴走状态下的孟兰驰没说话,乖乖地,从中控台跨过去,坐到副驾驶。
蒋正柏上车,甩上车门,上了保险,也不跟孟兰驰说话,哄的把那辆轿跑的油门踩到底,神情冷漠地把车开出地库。
停在个红灯前,蒋正柏又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只穿着衬衫的孟兰驰。孟兰驰不理他,他也不理孟兰驰,大手抻着衣领,一抖,罔顾对方意愿地披在了对方的肩上。
“抓疼了?”好半天,蒋正柏憋出句话。
车开到跨海大桥,天色也暗下来,只有天边那抹淡淡的玫瑰红。
孟兰驰已经平静很多,丹凤眼冷冷的,显得很凛然不可侵犯,“没疼死。”
又过了好一会儿,孟兰驰憋出句,“往哪儿开啊?我车快没油了。”
蒋正柏冷笑一声,眼皮都不带掀的,“往海里开,都别活了。”
孟兰驰噎住了,自己还没听蒋正柏这么说过话呢,劲儿劲儿地坏,还有点凶。
孟兰驰眼皮一抖,偷偷地看蒋正柏。蒋正柏穿个修身的薄绒衫,上身肌肉线条非常流畅漂亮,下摆全扎进裤腰里勾出非常精悍利落的弧度,脸上表情臭臭的。
孟兰驰小声:“别啊,六点多了,该吃晚饭了。”
蒋正柏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还记得要吃饭?”
孟兰驰脸都红了:“对不起。”
蒋正柏斜他一眼,“吃什么?”
孟兰驰看这方向是往浦南去的,海边人家,“吃海鲜面吧。我请你,再来两瓶汽水。”
蒋正柏没搭理他,又开了一会儿,车倒是在一家面馆门口停下了。
孟兰驰这辆跑车造型实在风骚,银灰色如一道停驻在陆地的闪电,车牌号还是连串的。这种豪车停在简陋的面馆门口,引得行人纷纷注视。
蒋正柏和孟兰驰一前一后下了车,掀起那道有点脏污的塑胶帘,推门进去了。
一坐下,孟兰驰先接了两杯热水,递给蒋正柏一杯,自己小口喝完后身上暖和了,又想把外套还给蒋正柏。
蒋正柏说:“我不冷,你穿上吧。”
孟兰驰就把外套穿上了,两边肩各大了半寸,而且有点空落落的。两只袖口盖过白皙掌根,反正就是,挺像穿男友外套的。
外套上没有那种常见的男士古龙水的味道,只有一点凛冽的薄荷味儿须后水的香气。
蒋正柏用热水烫了一遍筷勺,推到孟兰驰面前,才说:“吃点什么?”
“你点吧,点贵的。”孟兰驰有点讨好的意思。
“点贵的?”蒋正柏看他一眼,还是没有给笑脸,“198的海鲜面两碗,北冰洋两瓶,行吧?”
“你说了算。”孟兰驰又笑笑。
吃着面,蒋正柏突然说:“好点了?”
孟兰驰咬着面条,他吃相说是文雅,不如说是笨拙,不会吸溜,就小口小口咬,那一碗198 的面,吃了十分钟都没下去多少,眼见着就要沱了。
孟兰驰看着他,凤眼有点海边的湿气,“你是又要教训我,别老是任性地对其他人发脾气吗?”
蒋正柏微微眯着眼睛,像打量猎物的冷酷猎手,又很快失笑,“我还能教训你孟兰驰?”
孟兰驰不愧是搞文艺工作玩儿剪辑游戏的,移花接木,“怎么没有,刚才,你抓我脖子那一下,你敢说没有?”
蒋正柏把孟兰驰的汽水盖儿沿着桌边撬开,推过去,“提示一下,情绪驾驶,车毁人亡。”又看着他,舔了舔嘴唇,有点哄人的意思,“真抓疼了?”
三秋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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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孟兰驰觉得自己耳后那片皮肤又烧红起来了,像被顺了毛的猫科动物耍不了威风,乖乖地:“没疼。”说完,欲盖弥彰,又开始低头吃面条。
吃完面,孟兰驰率先站起来结了帐,两个人走出面馆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室外温度很低,冻得人骨头缝都在痛,孟兰驰赶紧推搡着蒋正柏:“快点上车。”
蒋正柏任由他推着,一边笑,一边按亮车灯。
上了车,蒋正柏说:“回去?”
孟兰驰摇摇头。他不想回家,哪个家都不想回。车里有陈皮糖和矿泉水,窗外有海,这里还有蒋正柏,他觉得不如待在这儿。
蒋正柏把火熄了。
孟兰驰在气氛有点暧昧的车里有点紧张,问“妈妈呢?”
蒋正柏看着他:“小榆陪着,没事的。”
孟兰驰低着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干嘛说那么难听的话?”
蒋正柏笑:“不说,继续自欺欺人吗?你嘴巴倒是很厉害。”
孟兰驰诧异:“你不觉得我过分?”
“很多人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可以放弃自己内心的战争。”蒋正柏斜靠着,姿态很放松,“反抗是需要生命力的,兰驰。”
孟兰驰觉得眼睛有点酸,“我自己心里也很难过。”
“孩子反抗父母,就像反抗自己的造物主。”蒋正柏淡笑着,“不可能不痛的。”
两个人的眼睛对上了。
孟兰驰是标志的丹凤眼,冷丽而多情。蒋正柏的眼睛深褶长睫,深邃而包容。
就一瞬间的火光,孟兰驰觉得,蒋正柏对他也许不是没有好感,但是窗外一辆车远光灯射过来,两人把脸错开,那种让人心痒的视线接触就中断消失了。
孟兰驰故作平静地靠回副驾驶,听着窗外隐约浪声和风声,“你干嘛追过来?”这个问题躲在喉咙里,七上八下的,还是不敢说,这也太打情骂俏了。
还是算了。
又过了一会儿,孟兰驰问:“吃陈皮糖吗?”
蒋正柏点头,看孟兰驰先剥了一颗喂进自己嘴里,又剥开一颗,递到他嘴边。
蒋正柏愣了一下,觉得有点怪,但还是张嘴,嘴唇擦着包装袋,把那颗深褐色的糖果舔进了嘴里。
两个人凑得很近,比刚才还要近很多,蒋正柏突然发现孟兰驰眉心靠左有一颗很标致的浅褐色小痣。兰驰的睫毛颤动着,好像正经受着一种莫大的考验与折磨。
喂完糖,两个人视线又撞上,蒋正柏转过脸,目视前方,动静很大地开始咬这颗陈皮糖。
孟兰驰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觉得,蒋正柏好像有点儿发现了,因为自己太殷勤太热切了?虽然是直男,但是他男欢女爱过,对这种事情还是敏感的,肯定察觉出一点端倪了。刚才转过头,很明显是觉得自己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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