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每个人都笑了一圈,高琳没跟他嬉皮笑脸,把资料往桌上一扔:“她们离职前有没有说过去哪儿?”
经理想了一下,指着其中一张资料,犹豫道:“这个朱珠我不了解,她平时话很少,但是干活还挺利索,这个杨晓慧就厉害了,能说会道的,人很机灵的,还有个什么男朋友,听她自己说还是个成功人士呢。”
余霆蹙了蹙眉,就这么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动作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余霆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女孩,女孩不算漂亮,脸上稚气未消:“成功人士?”
“不可思议吧。”经理立马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的,她一个乡下丫头,也没读过几天书,居然会有成功男人看上她。”
余霆没有接茬:“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她说她男朋友要供她上学了,本来我们店员工离职要提前一个月打招呼的,但人家小姑娘要回去读书嘛,也不能耽误人家发展是不是。”
余霆略微点头:“他男朋友您见过吗?”
经理一副想得很用力的样子:“听说好像是咱们店里的某位客人,您知道的,我们这儿是高端茶楼,来这儿消费的都是有点底气的,一般人谁来和两百块钱一杯的白开水您说是不,哈哈哈……聂医生您真是稀客啊!”
门口进来了新客人,经理一个甩尾掉头就迎了上去。
来人穿着一身笔挺的浅色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低眉颔首间金色的镜链垂到面前,他抬眼扫过大堂,视线从三人所在的饮茶飘过去有迅速倒回来:“余霆?”
余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聂新城。
葛新祖和聂新城是小学同学,熟人相见分外亲热,葛新祖一拍大腿:“聂新城!!”
聂新城也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葛少你也在啊,好久不见。”
葛新祖上去就直接来了个勾肩搭背,把人拉到饮茶去:“真是赶巧了,一会儿黎纵来了你得好好帮我们作证,余霆在你这儿在做治疗的事你得一五一十告诉黎纵,说得越夸张越好,越感人越好,最好是那种感人肺腑触及灵魂的,这两口子能不能破冰就靠你了!”
聂新城一来就被委以重任,一脸茫然地看向余霆:“怎么回事啊?你的黎警官也在?”
余霆嗯了一声,作势起身就撞上了葛新祖递过来的杯子。
聂新城:“小心!”
还是晚了一步,滚烫的茶水从余霆的领口洒了进去,葛新祖顿时“啊”了一声,杯子咣当一声掉到地上,咕噜噜滚了老远。
余霆一把扯开领口的扣子,葛新祖赶忙抓了一把纸巾过来不知怎么地被聂新城接过去。
聂新城一脸紧张地帮余霆擦胸口的水,伸手拨开那颗琥珀吊坠,余霆下意识躲了一下,接过他手里的卫生纸:“我自己来。”
聂新城看他看胸口红了一片:“我去找经理拿烫伤膏。”
余霆三两下擦干净水渍,把琥珀贴着皮肤放好,扣上了扣子:“不用,没那么严重。”
这一幕被站在后方几米远的黎纵看得清清楚楚。
葛新祖最先看到去而复返的人:“纵哥?”
余霆倏地看过去,视线直直地撞进黎纵的眼里。
三分钟后,五人在饮茶区对峙而坐,几乎把几米长的茶台稀稀捞捞地围了一周,聂新城坐在余霆旁边离他较近的位置,黎纵坐在余霆的正对面,以一个时分放松的姿势坐在竹椅上,看似认真地翻阅着手上的资料,葛新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缩到高琳后边去了。
纸张翻页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显得十分刺耳,黎纵似乎真的在看资料的内容,但是从他进来之后一句话没说,一个表情都没有这两点看来,他内心绝对不像表面这么平静。
葛新祖太了解黎纵了,这就是世界末日前的平静,谁都不知道黎纵会在接下来的哪一秒突然掀桌。
葛新祖抓着高琳的胳膊,把高琳的胳膊都捏麻了。
高琳狠狠拐了他一下,用眼神骂道:你是不是男人??
葛新祖用表情回复她:你行你上啊。
经理一直躲在收银台后面观察这边的情况,看到那个浑身冒着阴气的警官冲他抬了一下手,赶忙跐溜上去。
黎纵低沉的嗓音不到任何情绪,轻飘飘地开口却如同:“我们要调一下你们店的顾客信息和半年内所有的预约记录。”
他说完看向高琳,似乎是在询问。
高琳补充:“还有朱珠和杨晓慧服务过的客人都要单独筛出来。”
然后高琳又看向余霆。
余霆道:“把和她们关系好的员工都叫过来。”
第175章 绝意
也许是现场的气氛让经理觉得这帮警察来意不善,配合度相当之高,连去掉个资料都像逃命似的,离开的步伐活脱脱地演绎了什么叫逃出生天。
高琳起身跟了上去:“我去看看。”
一直躲在她身后的葛新祖只觉身前一空,屁股像被弹簧击中:“我去监督他们!”
短暂的脚步声远去后整个茶堂大厅变得异常安静,桌上的烧水壶咕噜噜地响着,伴随着咔嗒一声自动断电而安静下去,蒸腾的水汽都仿佛有了声音。
沉默得有些诡异了,每个人似乎都在等,等谁先开口打破沉寂。
聂新城明显感觉到了来自对面的敌意,但坐在对面的男人似乎很认真地翻阅着手里的资料,一张冷峻的扑克脸上没有任何能被称之为表情的东西。
聂新城觉得很有意思,在冷冰冰的空气里笑了一下,搭腔道:“这两个女孩我认识。”
余霆微微转动眼珠,余光里聂新城并没有看他。
聂新城话音落地片刻后黎纵才发现他可能是在跟自己说话,视线从档案上挪到他脸上。
聂新城冲着黎纵扬了扬嘴角,久靠在椅背上的背脊略微活动了一下,不用黎纵开口,他自己答道:“我是这家店老板的朋友,之前是这里的常客。”
黎纵合上手里的档案,黝黑的瞳孔正视着对面把手搭在余霆座椅上的男人,一副打算听下去的样子。
聂新城神色不变,一派泰然:“那个叫朱珠的女孩有次在我的衣服上洒了茶水,我见她可怜就没有索赔,她态度挺好的,我对她印象很深。”
黎纵并没有立刻发问,只是看着他,目光带着攻击性极强的压迫感。
要是别人被黎纵这么盯着,不出二十秒肯定是后背发凉,但聂新城却丝毫没受到影响,他谦逊地垂眸,嘴角的笑意加深:“您没有话要问我吗?比如…”他略微停顿,“我知不知道关于她们的一些事?”
黎纵看了一眼余霆,不知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问题,还是单纯地不想跟聂新城多说话,道:“你一会儿跟高警官说吧。”
黎纵认识这个人,这个叫聂新城的男人就是杨玉宝偷拍的照片上的男人。在他和余霆分开的日子里这个男人不止一次出现,而且直到今天,余霆都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个人。
余霆从到綝州的第一天起就没有脱离过黎纵的视线,余霆有的从来都是敌人,根本没有什么朋友,就算他努力表现出亲和的一面,跟市局的同事们也只是点头之交,跟人站在一起都要间隔一米以上,也只有他自己亲手从大山里挖出来的小蔡能站得离他近一些,而这个凭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竟然很自然地伸手拍了余霆肩,那只手还在余霆肩头停留了超过五秒,而余霆竟然对聂新城的这一举动毫无拒绝之意。
这一幕对黎纵来说实在陌生,可以说完全在他对余霆的认知之外,他无法自控地想起了杨玉宝的话,那些极度侮辱性的话语。他与其说是相信余霆,不如说是对自己有过分的自信,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余霆,余霆过去的经历给他造成了不可逆的创伤,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把自己困在自己铸起来的冰墙里,也就是因为这样,黎纵深信自己是余霆的唯一,无论旁人说什么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可是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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