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日期。”
陆伏成用左手艰难地掀开小票,瞬间如遭电击,日期竟是他生日那天。账单上的签字一看就是宋白的,宋白懒,签字总不仔细写,通常都是龙飞凤舞的一个“宋”。
“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比你想象的长,而且,你怎么知道他难道不是对你有阴影?他明明和我在一起,念着旧情又不敢跟你说,你还要动不动逼他上床?”
陆伏成喉口一阵腥甜,站都要站不住。他甚至都要以为陆伏成说的是哪个同名同姓的人的故事了,他爱宋白到这地步,冷了热了都记在心上,什么叫“旧情”,什么又叫“逼着上床”,为什么自己的生日,收到礼物的是季随云?
“你知不知道,你让我们两个都很为难。”季随云冷冷睨着陆伏成:“他放不下你,心里想的却是我。”
“亲情和爱情不是一回事,你诱骗他那么多年,可不知道孩子会长大的吗?”
陆伏成开始疼了,这是他心里最怕的地方,季随云一击即中。
“我没别的意思,”陆伏成艰难道:“我只是害怕他受欺负。”
“那你大可不必担心。”季随云的食指曲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上,不多时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口。
“之前有个小明星装作和我的关系不清不楚录音套阿白的话想敲诈我,现在被雪藏了。哦不对。录音在我这,你想听听阿白怎么说吗?”
陆伏成点下头,引颈受戮。
录音里的人声和本人稍微不太一样,但陆伏成一听就知道里面说话的是他的阿白。可怎么那么陌生呢?阿白怎么可能会说出那种话?
男孩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点恃宠而骄的倨傲和骄矜,他说,季先生肯为他脱下西装进厨房,他说,不害怕曝光,没有了和自己的感情会更顺畅,他说,也想看看季随云能为他做到哪一步。
“为了他,我当然什么都愿意。”季随云关上录音,用这句话结了尾。
陆伏成却笑了,他说,那就好。
只要阿白喜欢,只要季随云是真心待他,就好。
陆伏成强打着精神对季随云说,句句字字都像托付:“阿白从小跟我长大的,我珍惜他,在他十八岁之后才确定关系,请你别太在意这些,吵架时也别用这件事轻贱他
不瞒您,我的手是工程上出了点意外,也许……也许以后也不会恢复的太好,我朋友没跟我说,但我自己心里有数。阿白吃了不少苦,我舍不得看他受委屈,您条件好,平时多娇惯他一点,但也请一定相信他,阿白爱一个人,肯定不是图钱
阿白在外面性子软又单纯,太乱的地方别带他去,他只有对亲近的人才会娇纵些,日子久了您也别嫌他太黏人了招人讨厌,他太没安全感了。别催着他长大,真的,阿白这样就很好了,别让他见太多不好,也别冷落了他。我昨晚想了很多,越想越后悔,他一直想去阿根廷,现在都没去成…”
后悔的事情有很多,十月一的时候为什么不带阿白出去玩。怎么就没好好陪陪他,多说几遍我爱你,夜里少画会儿图,多抱阿白一会儿,多给他唱几首歌。
季随云看着他,竟莫名有一点动容。季随云至今仍不太明白爱情能多缠绵热烈,但他感受得到,陆伏成比自己想的,还要爱宋白。
之前听宋白提起关于陆伏成一些事情,季随云只感觉不屑和不以为然。因为季随云就是男人,所以明白一个男人能卑劣到什么程度,所谓疼爱和隐忍,不过是骗宋白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罢了。
但现在,季随云骗不了自己,陆伏成的沉重和哀伤,全是真的。宋白是他的一颗心,宋白走了,他的心也被挖空了。
季随云难得耐心下来,他应道:“我会对他好。”
陆伏成却道:“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他说的是“要求”,并非“请求”。
季随云示意他说。
陆伏成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卑微也坚定:“如果有一天…他让你生气了,或者你身边有了更好的人了,你不喜欢他的时候给我打一个电话,我要他。”
一个男人的悲哀和卑微,大抵如此。
第68章
宋白还蒙在鼓里,盼头颇足。
后天就完须完尾地过完了和季随云约定的极荒唐的两月。宋白坐在床沿,掰着手指头算还有多久过年。
其实还早,但宋白就是莫名想发笑。小孩儿心里还惦记着他妈跟他讲的,成成卧室里换了大床,守岁的夜里不用挤了。但其实想想,小床也有小床的好,他常常大半身子都要压在陆伏成身上,陆伏成一边看手机,一边腾出手来摸摸宋白的头发,宋白只恨自己不能小成一团猫儿,那就能顺理成章的黏黏糊糊地偎陆伏成胸口撒娇。
卧室的门突然打开,张嬷幽魂般淡漠地睨着宋白,语气冷淡:“吃晚饭。”
宋白敏感了很多,早就发觉了张嬷对他的排斥和隐约的厌恶,季随云在的时候她还表现的没那么明显,两个人时她便连装也懒得装了。
宋白也没怪她不敲门,只是有些疑惑地问:“安安还没有回来吗?”
“小姐去季老先生那了,”她翻了下眼睛:“晚饭就你自己吃。”
她说完就自己念念叨叨地转身走了:“赶快下来,要不季先生问起来又成了我的不是,合着还有多娇贵的身子似的……”
宋白心里没太大.波澜,就算张嬷指着他鼻子骂贱货宋白都不会有太大反应。反正他不在乎,他最在乎的只有陆伏成的目光,只要陆伏成还护着他,外面什么冷枪暗箭他都不怕。
到时候就离季随云远远远远的,说不定季随云还能给张嬷找来个真正尊贵的。宋白这样想,还觉出几分好笑来。
晚饭简陋的有些匪夷所思了,精致小巧的骨瓷碗里只有大半碗的白粥,面前一碟淋了辣椒的海带丝。
宋白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他不是娇气挑剔,他对海带过敏,寻常连味道都不愿意去闻,再加上这段时间身体不好,医生嘱咐了好多遍忌辛辣。
张嬷看他不动筷,瞄来好几眼,阴阳怪气地道:“季先生让你吃清一点,自己拿的什么钱还没数的呦,吃这些你还干净点啦。”
宋白握着汤匙,半天才动了一下。季随云在他的人生中似乎真的就像一条分界线,在他之前是琐碎的善,在他之后则是纯粹的恶。宋白曾经以为遇到的最恶劣的人无非就是小时候欺负他抢他东西的同龄小痞子,就是店里蛮不讲理爱占便宜的顾客,最讨厌的人无非是眼睛朝天翻的老板。而现在他才知道人确实是有天生的偏见和阴暗面,他们带着先入为主的道德制高点睥睨你,甚至不在乎你有没有解释。人总是愿意在自己的判断里沉沦。
无关紧要的人的风言风语,没有在意的必要。
宋白吃干净碗里的粥就上楼了。
夜里季随云回来,脸上表情松弛,眉眼和顺,看样子心情不错,怀里抱着一个快递箱。
季随云推开卧室门,一眼没见着宋白。他悚然一惊,看到浴室亮着灯时才松了一口气。
季随云脚步放轻走过去,悄声拧开浴室门,本以为能见到美人出浴活色生香的一幕,却看宋白正蹲在垃圾箱边上剪指甲。宋白没想到季随云突然回来,他愣了下,这幅样子有点太不雅观,脸都火辣辣烧起来。
季随云笑了,眼下一点浅浅的细纹里都盛满笑意。他促狭地举了举手里的纸箱:“先别剪了,留着小猫爪子来开箱。”
宋白用纸巾把地抹了一遍,确定没弄脏之后才站起身。懂事成这样倒是让季随云有点心疼。
“是什么?”
“马德金打电话跟我讲有你的快递放在了店里,应该是你妈妈寄的毛线到了。”有点沉,估计还有不少别的。
宋白精神了一点,兴致勃勃地想去接箱子。
季随云一把攥住他:“等会儿,指甲不是还没剪完吗。”说完他也不等宋白反应,拖着他抱小孩一样坐在床尾凳上,宋白靠着季随云的胸膛,别扭的整个人都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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