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本来是陆伏成千里迢迢回来要给宋白惊喜,宋白脸上却一点高兴的情绪都没有。
马德金在电话里跟季随云陪笑脸,说早就知道陆伏成今天要回来,保证明天就把宋白给季随云哄回去。
李洋走进马德金的办公室,看到马德金令人作呕的一张丑脸。
“我要给陆伏成打电话。”李洋低声道,他其实心里是抱着点解开误会的想法,否则也不会走进这扇门。
“怎么?”季随云没听到马德金的回话,声音不悦。
“季先生,来个人……是宋白的朋友。”
“听到了?名字。”
“李洋。”
李洋被马德金留在了办公室。
马德金丝毫没把李洋的话当回事,但给他略带殷勤的倒了杯茶水。
“你马上能沾宋白的光啦。”马德金笑:“季先生说有时间会来找你。”
“宋白跟他……”
“啊,就在一起了呗。”马德金不以为然:“那谁还不想谋个好前程啊。房啊,店啊,钱啊的,季先生什么时候小气过。”
要是搁往常,李洋信都不带信的,他觉得宋白不是这样的人。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李洋突然想到之前陆伏成某个找不到宋白的夜晚,而第二天宋白来上班,却是在一辆迈巴赫上下来的。
宋白的借口是兼职给陆伏成换车。兼职?在床上兼的吗?
后来李洋确实见到了季随云,季随云倒也没说什么过分的,只是说宋白念旧又面皮薄,如果陆伏成没确定宋白出轨,问起来就说不知道就行。
李洋觉得陆伏成该有知道的权利,季随云又递上来两份东西。
一份是马德金店里的辞退通知。
一份就是思南店的签约合同。
没得选择,李洋跟他女朋友感情稳定,下一步就该是筹划买房子办婚礼了,老人在老家不容易,李洋必须什么都靠自己。
想想季随云的要求对自己也没那么为难,稍稍的犹豫就签下了。
第58章
宋白没去李洋家,他不知道李洋去杭州了,只觉得总是麻烦人家也不好,万一陆伏成找来,就怕自己这两个亲近的人一起聊出什么更多事来。
宋白在潮湿老旧的宾馆里紧紧搂着一床沉重冰冷的被子,霉土味充斥着整个鼻腔,老旧的空调艰难的运作着,呼哧呼哧送点聊胜于无的暖风。
宋白见到陆伏成起就开始滞锈的脑子终于开始缓慢转动,他几乎是带着点狠劲地在通讯录里戳出那串没备注的手机号。
这似乎还是自从求季随云帮陆伏成之后,宋白第一次给季随云打电话。
接通后的嘟嘟声传出来,让人无端开始紧张。
那边接了。
“嗯?”
“你跟陆伏成说什么了?”宋白侧躺着,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折断一样扭曲着拢在心口上。
季随云顿了顿,倒是笑了:“我可真没有那时间去跟他说什么。怎么,你是被发现了?”
宋白没说话。
“好了乖,我这里忙着呢。”
季随云敷衍轻佻的语气瞬间引爆宋白最敏感的那处神经:“我他妈像条狗一样在你身边是为了什么?!季随云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他说我就敢弄死你!”
宋白这幅能豁出一切去的姿态跟团火一样,呼的燎原过去,烧的炽烈又美艳,反而是让季随云都愣了愣,他本来以为这样子的宋白早就在肯低眉顺眼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死而复生,野火烧不尽,再鲜活明亮也都是为了别人。
季随云声音冰冷:“我最近是太惯着你了才让你敢跟我这么说话。”
宋白凄凄笑了一声,哑着嗓子道:“你除了威胁人怕是什么都做不了了,可你凭什么?用摧毁别人爱的和在乎的东西为乐,你怕不是个心理变态的可怜虫。”
季随云的胸膛剧烈起伏,怒气海潮般在他脑海里翻腾,耳朵里嗡嗡直响。季随云把手机狠狠摔出去,屏幕撞在坚硬的墙壁上,瞬间多了几道裂纹。
季随云很生气,他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生气过。太生气的后果是他甚至不能在电话里威胁宋白赶快识趣的住口,因为宋白句句话都对,字字都在戳着他隐蔽的痛点。季随云都怕了,怕暴露他的失态。
季随云没有得到过爱,他就连这玩意儿到底该是什么样的都不清楚。那个女人不爱他,她从来不肯抱抱季随云,她也不爱季随云的父亲,即使她再温柔,即使她曾经也为季随云做过甜腻的点心,但她的眼神从来都没有温度。很遥远,很飘渺。
后来她快死了,临终的时候告诉季随云要照顾好随安,她说:“你是哥哥,要保护好妹妹,要爱妹妹。”
季随云努力的听了,所以他二十二岁的时候在漫天的火场里拼死救了说话还不利索的小孩子。可他还是不爱季随安,他在季随安哭着要妈妈的时候甚至忍不住想过要掐死她。
季随云不会爱人,也没人爱。
后来季随云也想过,宋白最开始吸引他的哪是仅仅因为一把细腰呢。他第一次见宋白,他就在纳闷宋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有那么多满满的热情和爱,那是对生活的爱。满身写着干净的一个人,新买来的厚厚的中餐菜谱在地上扔着,他带着点歉意和慌乱的去哄孩子,眼神里全是剔透的温柔。
再之后遇到他,他更是全身都带着没来由的欢喜劲,季随云就想,他开心什么呢?有那么多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宋白很爱陆伏成,季随云一开始就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想要宋白。
为什么想要?其实并不全是因为阴暗的破坏欲和禁忌的难以启齿的癖好。哪怕季随云并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明晃晃的摆着——他想要被爱。
想要被不计代价的热烈的爱一次。
景晓燕看着暴怒的季随云,吓的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去把地上摔裂屏的手机捡起来了。幸好还没坏,里面还有不少重要的东西。
“季先生,您别生气……”景晓燕不知道宋白说了什么,但看季随云这幅难得如此情绪外漏的骇人模样,她竟然有点腿软。
季随云把混乱的气息调整均匀,眼睛落在办公桌上一份等着裁决的企划上。一点都看不进去。
“季先生……姓陆的那位设计师还在楼下等着呢,您抽空,见一见?”景晓燕可算明白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了,这分明就是修罗场,偏偏她必须得尽职尽责的把消息传达到位。
“我现在懒得理他,找保安来,让他滚!”季随云冷冰冰地睨景晓燕一眼:“你的聪明劲都死哪去了,站这么半天就要我这一句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办的回话?”
景晓燕诺诺地应下,她还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下半身都木了。但她确实是个还存留着温度和柔软的女人,临走的时候轻声地小心翼翼的劝了劝:“季先生,宋白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您别跟他太计较。”
季随云厌恶别人多管闲事,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外人,哪有置喙的资格。季随云阴测测地开口:“我要是不把他当孩子,哪至于都跟了我两个月了还敢这么说话。”
景晓燕忙噤了声,走出了办公室才敢揩一揩冷汗。
宋白在对面挂断之后就脱了力,他想,终于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了。怪谁呢,也不怪季随云,当初是自己病急乱投医求到季随云身上去的,季随云也确实帮陆伏成解决了当时的难题。更怪不到陆伏成,这男人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
所以其实该怪自己吧,蠢,傻,明明是想为陆伏成做点什么的,却弄的他那么伤心。
那种深刻的负罪感几乎要压垮宋白,歉疚的想去死。
宋白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中少数信命的几个,他以前跟陆伏成撒娇,说自己命好,才学会睁眼就遇到了陆伏成。几乎这十九年宋白都抱着对命运感恩戴德的心去过的。他活得很快乐,活得很努力。
泰极否来,乐极生悲,好的你受了,坏的没有能拒绝的了的权利。
于是就该认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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