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的那首《拽住飘走的灵魂》的确是给江淇文写的。
背山面水
仰首低眉
甲虫被自己的肠子粘在地上
系因果 绕指柔
躺着 淌着
挨上一抔雪
世间伫立的万物
都是他的碑
虫子因自己的肠子而死,凶手是自己但本质是世界,更是江淇文在精神层面上的死因。所以他的自缚,也应该以世界上还活跃着的思想为碑。
而现在,他好像完全破土而出了,或者可以说是凤凰涅槃了。这是柳生始料未及的。
他对江淇文的封建的悲观,就好像坚定地认为自己早已无药可救。
但如今看见江淇文这样,有种人定胜天的快意……倒是怪燃的。但柳生还是想确保自己的话没有过于上头的成分,因此把他拉进旁边的树林,一边走,一边措辞。
想了很久,走了很远。
对视。
柳生突然趁其不备踮起脚,在江淇文的唇上上亲了一口。
然后深深地望着嘴上印上一个完整粉色唇釉的,又惊又喜的江淇文。
柳生早就觉得自己中了他的病毒,总是在大脑正常运行的时候,突然弹出一个窗口——蹦出一个小人儿,一边跳舞,一边说:“想我了吗?”,然后自动播放他们的点滴。
或者是什么流氓软件,疯狂地下载一些有关于江淇文的插件,让自己每干一件事都被迫选中,用江淇文的打开方式运行。
什么杀毒软件都没有用。
有时候他想,这就是爱情吗?这不就是脑子坏了。
有时候他又想,坏了也挺好。如果没有爱上他,似乎自己就要失去世界上最后一个能拯救自己的人了。
他是光,他不是一束光,他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散射光。也只有这种光能毫无死角地填满自己的缝隙。
柳生本来是绝对不想让他知道这些的。
“我这样的人,不相信永远。每一步都可能会出现巨大变故,我无法向你承诺什么。”柳生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我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这样,悲欢离合好像一瞬间。但是如果我开始爱你,我可以承诺的是我一定竭尽所能地爱你。
“对不起,我很扫兴。我也经常觉得自己无趣又卑劣。”
江淇文笑了,鼻腔里轻轻发出一声气声。
“我知道。”
柳抬眼望向他。
“我知道你爱我。”
那个少年逆着远处的灯光,散发出绝对强大的气场。
“所以我奋不顾身地想解决所有搁在我们面前的困难。我不觉得扫兴,而且我很庆幸你对我这样说。如果你真的说了永远爱我这种话,那才是完了。至少现在,我知道你不会这样说。
“如果你不相信永远,我就不会对你说永远这种话。这是我情欲的一厢宣泄,只会让你觉得负荷。这不健康。
“如果把时间看做一条铁链,细分细分,就可以分成我今天爱你,我一小时内爱你,和我这一秒爱你。我坚信,这一秒你是爱我的。你完全可以这样和我说,因为每个节点都彼此纠缠、影响,连在一起才叫永远。”
“我不要。”柳生说,“因为这看起来像是逃避责任。”
江淇文说:“你不相信永远,也就意味着你不会永远不相信永远。”
柳生被绕晕,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他不相信事情永远是好的,但也正说明他不相信事情永远是坏的。
伟人说,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我是个人普通人,也许小有成就,也许碌碌无为。”柳生还在话题的上空盘旋,“我们可能一生都拥有无法惊心动魄的爱情。正常人觉得未知是希望,但我只觉得恐惧。直到大脑神经不再运转,我才会下结论。对不起……我……我是不是……”
“我懂了,也就是你死前才会以下结论的方式说永远爱我。”江淇文眼珠动了一下。
“而且我要确认我要死了,”柳生接话,“我才会说。”
江淇文靠在一颗树上,笑得无奈,“你倒是严谨啊。”
“所以我死前你一定要在我身边。”
江抬眼看他。
“不对,”柳补充,“我可能随时就死了,所以你要一直在我身边。
“你要一直陪着我。直到永远到了的那一天。”
江淇文楞了几秒,突然开怀大笑。
柳生吓了一跳,“你干嘛!”
“这是命令吗?”
“对。”柳生皱着眉,倔强地强调了一下。
“你这命令,我怎么听得脸红心跳的呢。嘴硬。”
柳被他揶揄得耳根发红,朝肋骨处一个劲儿戳他。
“我觉得你相信永远了。”江淇文说。
柳生怔了,“什么时候?”
“刚刚。”
江淇文前进一步,踩了几步雪,搂着柳生把他按在树上。又俯下身,留下一个暧昧的距离。
“虽然很开心你这样说,但以你的角度,我知道一个心动瞬间根本无法和多年的价值观所匹敌,所以我也别无所求。”
柳生看到这人开始悲观,有点不习惯。
糟了,难道是被自己传染了。
不行,怎么办,要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从江淇文眼里看见了疲惫的神色,那真是来不及了。必须得做点什么。
柳生不想表白,柳生不喜欢表白。
他想干点实事儿。
柳生想伸手把他的脸拽下来,结果卡在了江淇文怀里,最后没能做出一个干净利落的一气呵成的动作。
气急败坏地柳生决定使用语音智能系统。
“快点。”
“什么?”江淇文问。
“亲。”
“亲什么?”
“亲我!”
“怎么亲?”
“就……舌吻?唔……”
一个汹涌的吻。
柳生眼前被江淇文放大的脸填满了,自己想伸出手抱他,却被牢牢扣死在怀里。得到许可的江淇文像变了一个人,一下失去了所有克制和礼貌,粗暴地撬开牙关,把舌头往自己嘴里伸。没有一开始的生涩,也没有后来的试探,只是一味地索取,一味地把自己整个人箍进自己身体里,好像现下抱不住,此生都不复相见了一样。
很辛苦吧,江哥。
撕裂自己再次重组的感觉——
面对逃避分离焦虑的感觉——
你绝非像你表现出来的那么从容。
柳生双臂被他死死搂着,下巴被高高抬起,又被禁锢住所有活动空间。他被吻得无法呼吸,被吻得动弹不得,又被吻得双腿发软,体力不支。
就在他要写遗书说死于这个吻的时候,江淇文终于放开了他。两个人炙热又急促的呼吸交错在一起,柳生的嘴唇被咬破了,人也化成一滩水,被江淇文捞着,后者似乎正在盯着他失神的脸。
他被那眼神包围了。
“这回注册成功了吧。”江淇文再不绅士,语气透着一股执拗的狠劲儿,“你再也别想逃了,柳生。你被我抓住了,你逃不掉的的。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甩不掉我了。”
柳生还在不住喘息,听他这么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踩进了某个精心诱导的套子一样。
只不过甘之如饴。
他又觉得自己像那只逃出生天的鹿。
江淇文豁出性命去爱他,要他此生再也无法逃开他的眼。
第77章 表白3
是啊,柳生不可能忘记。
“好吧,谈恋爱……”柳生弱弱地问,“都要做什么?”
“做什么都行,”江淇文说,“只要你高兴。不过我觉得我们已经成亲了。”
柳生有点不自在,“说什么呢。”
“盛装赴宴,雪人为证,向永远起誓,一吻定情。”江淇文眼里似有一潭深水,“不是成亲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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