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这回同他一起过来的那几个群友了。
“不打紧不打紧,我们也是刚过来!”张校长笑呵呵的给他解围。
然而顾砚是绝不会相信这句客套话的,那口架在一旁冒着热气的大铁锅就足以说明一切。
他于是再次道了歉意,然后跟着老校长走过去。“我们都已经吃过了,顾先生您随意。”老校长将铁锅上面的木盖子掀开来,“不过我们这种地方也没什么能吃的,委屈您将就……”
里面用热水温着一只大号的铝制铁盒,装着满满一大盒像是浓汤之类的东西,顾砚端起来拿勺子舀了几口,分辨出汤里加了白菜青菜笋干土豆片,中间还混了几根肉丝。
卖相看起来不怎么样,吃起来也……很独特。好在饿了整夜,此刻正是肚子最饿的时候,也没什么好挑剔的、给什么都能下肚。
“那您先吃着,我那边还有点事要过去处理一下,之后再过来。您如果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嗯,您忙。”
一饭盒大杂烩下去,胃里暖了身体也跟着暖了,顾砚搜寻了两圈,正想找校长问哪里可以洗饭盒,却看见沈栖从教室另一头走过来。
他两边袖子卷的很高,一双手冻得通红。见了顾砚后瞳孔微颤,又很快低下头,慢吞吞的走过来,朝他说:“给我吧。”
顾砚当然不会给,语气生硬地说:“不用。”
沈栖大概也猜到了会是这个答案,却仍旧执拗的伸出手:“给我吧,大家的饭盒都是我洗的,你就当这是我的工作吧。”
所以刚才一直没看见这人,是因为他跑去洗饭盒了?
难怪手冻得那样红,整个人都泛着寒气。
顾砚蹙起了眉:“不用了,你带我过去吧。”
这回沈栖没再坚持,他蜷了蜷手指,然后将那条胳膊垂了下去,转身对着刚才走过来的方向,说:“走吧。”
离教室不远的地方是一大片竹林,竹林前面挖了一口井,用砖石在四周垒了块半大不大的空地,其他志愿者陪孩子们做游戏的时候,沈栖就蹲在井边涮饭盒。
这是他自己向校长要求的,他应付不来孩子,跟志愿者们也不熟悉,说话做游戏都容易冷场,与其留在那让大家尴尬,倒不如一个人在这儿干活。
反正饭盒也得有人洗,大家各司其职,挺好的。
他熟练的提上来一桶水,倒进晾晒在旁边的铝制脸盆里,然后默默地退到一边,等着顾砚洗好饭盒。
山里的井水冷到刺骨,顾砚的手指刚一沾上脸盆里的水,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下意识朝沈栖瞄了一眼,后者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望着竹林深处,眼神却是空洞的、没有焦距的。
然后他又瞥了眼同脸盆一样晾晒在砖石地上的十数对碗勺,很难想象这个曾被他捧在掌心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是怎样耐着寒意将它们一一洗涮干净的。
他用力咽了下喉咙,也把心口那股不清不楚的酸涩情绪一并咽了下去。
“你为什么会过来这里?”这个问题他昨晚就已经问过,可惜没得到答案,这会儿不知为什么又提了出来。“别再说什么来看孩子这种鬼话。”
他想知道的就是沈栖为什么会突然想来看孩子。
虽然这个答案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
还能为什么啊。
沈栖终于将目光从竹林间收了回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孩子们就是那杯酒,而眼前的这个人才是他想要追寻的山和水。
他不信顾砚不明白这点,可这人却偏要一次次问、一次次用冷水将他当头浇醒。
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他亏欠顾砚的,所以哪怕顾砚将利刃塞进他手里,握着刀柄将那把利刃捅进他身体里,他也会微笑着接受这一刀,只求那一刹的十指纠缠。
他什么都不怕,只怕顾砚再不肯见他、再不愿理他。
所以他明明白白的对顾砚说:“我从唐衍那里知道你要过来这里,所以我来了。因为我想见你。”
直白又坦荡。
顾砚为此怔忡了片刻。他觉得面前的这个人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他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明明昨晚见面时这人还是一副忐忐忑忑、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的样子。结果一夜之间就似脱胎换骨一般。
顾砚仔细回想了一番临睡前两人之间的对话,无果。因为那句话之后两人便什么话都没再说,各自卷了一床被子睡了,适合一人睡的土炕,硬是被他俩睡成了三人床,中间生生让出了个一人位。
刚开始时顾砚睡意全无,那时他以为自己会这样清醒着一直到天亮,结果……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还睡得挺香。
唯一庆幸的是他睡觉还算规矩,没发生狗血电视剧里那种睡着睡着就滚到一起的尴尬场面。
他隐隐开始后悔答应过来这里。从前就没参加过线下活动,这次也不应该过来。
“别说傻话了沈栖。”他终于适应了水温,迅速将手里的饭盒洗干净了,也晾晒在了那块砖石地上,起身时微微侧过脸看了沈栖一眼。
“在我这里,你之前究竟爱不爱都无所谓了,都已经过去了,向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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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你为什么……”
沈栖:“因为爱情 不会轻易悲伤 所以一起切都是幸福的模样……”(不知不觉唱出来。)
第36章
那之后的一整天都格外忙碌,山里的孩子们不分什么五一国庆,有老师愿意过来教他们,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所以之前老校长通知孩子们,说给他们捐赠课本桌椅、又捐钱给他们建新教室的好心人要过来时,孩子们一个个都乐疯了。
有些孩子住的比较远,从家里到学校得翻越半座山,后半夜就起床出发了,打着手电筒擦着天亮早早的到了学校,帮着校长给志愿者哥哥姐姐们做早饭。顾砚吃的那碗大杂烩,就是孩子们做的。
志愿者们陪孩子们做了游戏、教了几个新单词,又跟着孩子们钻进竹林挖了几篮子竹笋,一天下来饶是顾砚这个常年健身的人都觉得疲累,更别提队伍里的那三名女志愿者。
累是累,但痛快也是真的痛快。山里生活虽然清贫,但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困缚在城市里的社畜来说,这里好山好水,无疑是个暂时忘却烦恼的好去处。
特别是他们还站在帮扶者的位置上,心里就更容易觉得满足。
志愿者们无法久留,第二天就得各奔东西回归各自的生活,为了感谢他们,校长为他们办了一场简易的篝火晚会。附近的许多村民都拿了东西过来,腊肉、鸡、鹅、鸡蛋、鸭蛋、菌类……尽是些村民民绝对舍不得自己吃的东西。
哪怕一个鸡蛋一个鸭蛋,他们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吃一吃,因为那都是得拿出去卖钱的。
志愿者们当然不肯收,村民们又执意要给,两方推来让去好半天,最后留下了些腊肉和菌菇,架在火堆上一烤,飘香四溢。
顾砚和其他几个志愿者之间虽然相互都没见过,但到底是在群里唠过嗑侃过大山的,一天下来都已经混的很熟,交杯换盏间有人开始吐槽自己的糟心上司、有人痛骂劈腿的前男友,也有人诉说被家里催婚的无奈……
说是欢送会,其实只有他们几个人在,村民民拘谨不好意思参与、孩子们因为山路难走早早被勒令回家,只有校长全程陪着,只是这会儿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他们便自己欢送自己。
那些平日不敢说、没处说的话就被倒垃圾似的一骨碌全倒了出来,反正今夜之后天南地北各自走。都不是一个地界的人,用不着担心谁会把谁的秘密泄露出去。
挺好,挺自在。
“欸顾哥,你怎么线上线下一样不爱说话啊。”顾一丹,也就是那个刚失恋的女生,边大口喝酒边把狗男人臭骂了一通,这会儿已经神清气爽,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坐在自己旁边的大帅哥身上。
她给顾砚倒了杯米酒,两人碰了个杯:“嗐,不瞒你说,我和群里几个姑娘其实还有个小群,我们私下没少讨论你,都猜测你长什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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