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跟在当事人身后不远逛岛,重点却已然从小岛风貌转移到八卦。
游人通常要将一日的游览时间平均分配给两三个不同的岛屿,玻璃岛也只是其中一站而已,
没有人像他们一样在穆拉诺呆了大半天,从清晨出发到下午才满载而归。
阮幼青一路逛,一路买,手痒就做点东西。唐荼口袋里很快便装满了各式玻璃珠子,圣诞球,手工杯,装不下了就塞给两个女孩:“拿回去喝水吧。幼青老师送的。”
“早知道背个大点的包包了……”许涵艺一边将杯底晕染得像星空的玻璃杯往牛皮小水桶包里塞一边抱怨。
“不然算了。”唐荼伸出手,作势要抽回那只杯子,又被女孩护住。
“别别别!都送给我的东西哪能收回去啊!老大!艺术家限定款!”
回程的船上,唐荼看着陷入沉思的阮幼青不忍打扰,这个状态应该是抓到了什么灵感。那人手上把玩着几颗玻璃珠,望着远处的海面眼睛一眨不眨,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线条流畅的侧脸,唐荼猜不出这颗脑袋里又勾勒出怎样奇妙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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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部分都是这种腻腻歪歪的……
第67章 雪屋
回程的前一天,他们在傍晚乘了一次贡多拉。
暮色铺天盖地,经过叹息桥,船夫例行公事般将行舟速度放缓,涟漪扩散到两侧的墙壁消散,他们不免俗地在桥洞下接吻,与所有恋人一样期待古老传说成真,能够借此一吻至死不渝。
晚上整理行李的时候,他们收到了酒店发来的小涨水通知。
威尼斯常常涨水,不过大多在秋冬的雨季里,这实属少见。
清晨他们乘船出门,发觉几乎所有的路面都被海水漫过,而当地人并不慌乱,穿着雨靴与往常一样穿行在城中。
细雨绵绵,他们逐渐远离,看着没入海面一截的城市越来越远,心里生出一种逃离末世的荒凉。
阮幼青穿着透明薄雨披,望着圣马可大教堂的方向,忽然发觉如果真的与身旁的人这样见证末日降临也不算遗憾。
久未归家,唐荼率先进门,却愣在了门口。阮幼青脚步没刹住,直接撞上他的后背。
“怎么了?”他下意识问。
唐荼没有回答,只是仰着头静静站着,看着客厅的半空被晶莹剔透的小物挤满。一楼采光极好,此时正是上午阳光亮而不烈的时刻,光线穿透打磨过的玻璃落下一地细碎光斑,边缘隐约显出渐变的虹色。
阮幼青默默拿过他手中的另一个行李箱一同提上了楼,独自打开箱子按部就班整理衣物。
没多久唐荼也跟上来,换掉衣服去冲了一杯咖啡端上来给他:“怎么这么没精神?”
阮幼青不知该怎么解释,他现在的沮丧不是因为责怪,只是在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想起了制作时的心情而已。他刚要开口,楼下忽然有些响动,唐荼将咖啡放在他身边:“可能是阿姨来了,我去看一眼。”
说完他从行李里随手摸了一只小盒子,那是从威尼斯带回来的玻璃纪念品,看大小应该是玻璃烛台。
“哎呀,唐先生回来了啊。”阿姨看到下楼的人是唐荼似乎吃了一惊。
“好久不见。”唐荼走上前将盒子递给对方,“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小礼物。”
“谢谢。”他们之间相识许久,阿姨并没有假惺惺客套,大方地收下问:“可以现在打开看看吗?”
“当然。”唐荼引她到桌边示意她坐下拆。
“这是,放香薰蜡烛的吧?颜色真好看。”阿姨赞叹一句,摩挲了一下色彩浓艳的烛台看上去是真心喜欢。
“那我先上去了。”唐荼转身要走。
“哎等等!”阿姨像想起了什么,赶忙叫住他,“那天我打扫屋子的时候留下了些东西,也不知道是摔坏的呀,还是原本就那么设计的,所以也没敢扔,唐先生过来看看吧?”她拉开阳台门,指了指阮幼青亲手栽种的小花坛,婴儿蓝的绣球在微风里悠悠晃动,明明离开的时候都还是花骨朵。
唐荼走近发现花坛的小石子里埋着两三只比手掌还大的玻璃雪花,层叠的冰裂纹让它们更逼真生动。他随意拾起一只六棱形的巨大雪片,发觉它并不是被埋起来,而是只剩下半块,断口处不怎么规整,像是摔碎的。他诧异地回头看看阿姨,对方向他再次求证:“我看阮先生过去做的那些东西好像,也有些是缺一点边边角角的……我不太懂艺术,也不知道这个是设计好的,还是跟别的一样也是摔坏的,这么好看直接扔掉也太可惜了,就先放在花坛里。”
唐荼皱了皱眉头:“跟别的一样?有什么其他东西摔坏了吗?”
阿姨一愣,往屋子里瞄了一眼,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笑了笑:“这,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还是头一次看阮先生那个样子,有点吓人的。”
见她有些不自在,唐荼猜到大概,于是冲她笑笑:“我们已经已经没事了。和好了。放心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阿姨松一口气,“看着安安静静斯斯文文的男孩子啊,闹起来也是吓死人了。那天早上我看到一地的碎玻璃和血,还以为有人入室抢劫打伤了他,赶紧报警叫救护车,结果他人忽然从地上爬起来,我魂都要吓没了。”
……
这就跟他猜到的有点不一样了……唐荼不动声色跟着阿姨进屋,看她用专门的清洁剂擦沙发。
“哪有那么严重。”唐荼佯装调侃,“您太夸张了。”
“我哪里夸张,当时那指头上都是玻璃渣划破的小口子,还有额头。手心里那个大口子流了好多血。一开始我以为是他遇到什么事想不开,跟他聊了几句发现不是,只东西摔碎的时候不小心被玻璃划伤了。就是可惜了那些做好的东西了……”
一般情况下,唐荼都只是跟阿姨简单寒暄几句就会离开,免得打扰别人的工作。可今天阮幼青整理好了所有行李还冲了个澡,竟还没见人上楼来。他好奇地下楼,发现那两人居然还在交谈。他洗完澡没带助听器有些听不清,便不打扰他们,回到卧室衣帽间将穿过的脏衣服按颜色和质地分门别类,西装要干洗,挂在单独的衣杆上,唐荼上班时会顺便带走。剩下的扔进洗衣篮,他蹲下抱起藤编软篮子刚要出去,拉门便被唐荼从外侧打开,那人挡在门口反手给拉门落锁,伸手抓着篮子的边缘夺过扔到了地上,捧起了他的右手翻开,按住那条最新的伤痕叹了口气。
看他这个反应,阮幼青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他们为何在楼下聊了那许久。
他忘记叮嘱阿姨帮他守住秘密……
“不疼了。”他反手握住唐荼的手指。
对方抬眼看他,抬起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脸轻轻啜吻几下:“对不起。”说完用力抱住他,两人顺势窝到了柜子旁的角落里坐着。唐荼抱住他的脑袋,反复抚摸他的发丝。
阮幼青舒服地闭起眼睛:“不是说过不再说对不起了。”他无奈地撇撇嘴,“而且这是我自己弄的……”
“我……我没想到你会那么难过……”唐荼在他耳边低语。
“嗯,因为你总觉得我不会那么爱你。”阮幼青语气里不免有些埋怨。听到他这么说,唐荼松开他爬起身,阮幼青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脸上无声的控诉,连忙抿一抿嘴巴换了个表情。
“我错了。”唐荼笑着揉了揉他的脸颊,不知为何眉宇间的阴霾忽然一扫而光,“是我不好。原来我们幼青也会撒娇了。”
“我……”他原是要否认,想了想作罢,看着唐荼这么开心这些细节又有什么好计较。
初夏的傍晚,他们并排躺在客厅的地板上,阳台门大敞着,带着夏季特有的,花木味道的风灌进来,那些被吊起的雪花冰凌糖果蝴蝶彼此轻轻碰撞,细弱的叮咚声阮幼青听不到却可以想象。眼前像一大片万花镜,让他想起第一次经历风雪,第一次看到唐荼背上的蝴蝶刺青,甚至想起了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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