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听筒里传来一句中文:“您好,我们是米兰警察局,请问是阮幼青先生吗?你昨天报案失窃的那部手机找到了,有时间可以过来取一下。”
听到阮幼青的名字,他愣了一下,而后一把按住被抽走的护照,对一脸迷茫的工作人员抱歉地欠欠身,拖着箱子跑回到机场门口。
问清楚地址后,他挂断了警员的电话,立刻掉头奔向火车站,紧赶慢赶总算在日落前赶到警局。
警员对照阮幼青留下的信息,确认他的姓名和号码后,将失而复得的手机递给了他:“都是本人来领,怎么他留的是你的信息……”
唐荼当着对方的面,用自己的面容识别解锁了那部手机,小警员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默认他将手机带走。
可是他拿到了手机,该去哪里找人呢……
他平日里没有翻阮幼青手机的习惯,即使对方告知了他所有的账号密码。
他用自己的手机登录对方的iCloud,一步一步解除丢失造成的功能禁用,也翻到了阮幼青的订票信息,三天前的晚上到达米兰,后天从罗马飞往威尼斯。
唐荼心头一酸,他居然跑来了意大利,而最终目的地正式自己的所在之处。
阮幼青不愧是阮幼青,在这个情况下还要先不慌不忙游览一下名胜,连手机丢了阻止不了他去看一眼心心念念的米开朗琪罗。
还好他是阮幼青。所以他选择温柔地包容,平静的等待。
唐荼又好气又好笑地赶往车站,踏上其中一条,通往罗马的道路。
在米兰去罗马的火车上,唐荼浏览了一遍梵蒂冈城周围的住宿信息,刻意选择了一间最近的,即使那里只是一间快捷酒店的普通标间。
他笃定阮幼青一定会去圣彼得大教堂看圣殇,却不知道阮幼青什么时间出现,所以住的近一些,便可以早一些到达。
清晨七点刚过,他便穿戴整齐得到达目的地,此时不需要大排长龙便可进入教堂内部。
世界上最大的教堂庄严壮观,即使是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人踏进来都会不由自主被感染,唐荼抬头望一眼巍峨的穹顶,只一瞬间,便爬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空旷的大殿游客三三两两围着壁龛与圣像拍照,唐荼将目光从每一寸都巧夺天工的教堂四壁上收回,忽略了耶稣第一门徒圣彼得神圣华丽的墓穴,无视了贝尼尼设计制作的青铜祭坛华盖,也放弃每个进门的人都会触碰的铜像右脚,径直走向目标——米开朗琪罗的圣殇。
这座天才雕塑家唯一署名的大理石圣像单独被放置在圣母怜子小堂内,被一面厚实的防弹玻璃窗保护起来。这是教堂中唯一得此待遇的雕塑作品,全因三十多年前曾遭人恶意破坏。
唐荼原本打定主意做今天第一个欣赏圣殇的人,而后可以在这个小堂的角落里守株待兔,不想有人比他更早。
眼前的一男一女背对着他,看上去两人并不相熟,胳膊之间保持着超过三十厘米的安全距离。女孩子将双肩包反背在胸前,掏出一块糖果递给男孩:“刚刚太谢谢你了!”
阮幼青没有拒绝那颗糖果,随手放进了口袋里,客气地回了一句:“不客气。”
“那个……你在这里看了好久,不去看看别的东西吗?那边的圣座好像更好看。”女孩子问。
“等一会儿吧。”阮幼青目不转睛盯着玻璃另一侧哀而不伤,痛而不悲的圣母玛利亚,“你不用管我。”
“还是……一起吧……反正我们都是一个人……我有点怕再遇到那些吉普赛人……”女孩声音减弱,静穆的教堂让人说话都拘束着,唐荼悄无声息地走进两步,想听清她含糊的声音。可沉浸于艺术作品中的阮幼青忽然毫无预兆地转过头,两人四目相接,同时愣住。阮幼青对声音向来不敏感,何况他刻意放轻了脚步。他们一个无声地探究,一个沉默地尴尬
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看圣像,阮幼青有点遗憾。年轻如少女的玛丽亚那张美丽的脸庞即使遭受过一次破坏,也依旧圣洁动人。这座洁白且坚硬的大理石雕像温柔如水,圣母每一道衣褶都透露着慈悲,与怀中渐渐僵硬,血管凸起的耶稣的尸体矛盾又统一。可惜离得太远,他尽力观察也难以收获更多细节,这让人实在惋惜。然而真正打断他思绪的,既不是惋惜,也不是身边近乎陌生的女孩的耐心询问,而是一阵清净又熟悉的香气。
他狐疑着转过头,对方的表情里居然也有一丝错愕。
那人在浅葱鼠色休闲西装的翻领处别着那朵紫鸢尾,颜色不能再协调。
距离不过两米远,那双熟悉的眼眸中一瞬间溢满愧疚与抱歉。
女孩不明所以,目光在两人间逡巡,直到身后又涌上一小批朝圣者,阮幼青才开口回她一句:“抱歉,我不是一个人。”说完冲女孩礼貌地点点头,再迟钝的人都能明白这是在告别,何况一个机灵的年轻旅人。女孩立刻道一句再会,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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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到了。
第65章 圣殇
唐荼待他身边的女孩远去后,率先走上前几步,从口袋里掏出了丢失的那部手机塞到他手心里:“出门在外也不当心一点。”
看到手机的一刻他便明白了对方出现在面前的原因。
阮幼青的心跳随着两人皮肤的接触而微微加速,他不假思索地开口:“唐荼。那天我的手机被秦晓然偷偷藏起来所以联系不到你,我不知道你留话给我说在餐厅门前等我,我没有挂断你的电话。江霁蓝是兄长,是朋友。和你不一样。没有人跟你一样……”他急于解释,却有些语无伦次,他已经尽力突破自己语速的极限。
唐荼静静听他诉说,却并不对他的辩解表态,而是垂眼盯着他的口袋数落了一句:“陌生人的东西也不要随便乱拿。”
阮幼青看着他柔和的神色,心跳逐渐平静下来。他取出那颗陌生女孩的谢意交给对方:“在门口她被人纠缠,我帮了她一下。”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就是在那个女孩身边站了几分钟,用目光询问需不需要帮忙,并且没有拒绝对方逃到他身边而已。
此刻他站在圣像前,有些感谢昨天的自己,他不仅仅弄丢了手机,还鬼使神差地留下了唐荼的名字和号码。毕竟他曾经说过,这里是他一生一定要来一次的地方。而这一生一次的瞬间,他的身边已然站着那个不该错过的人。
“幼青……”唐荼抓住了他递完糖果准备抽离的手指,“你来意大利做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阮幼青轻轻勾了勾被紧紧握住的手指,“我来看教堂啊,顺便接你下班。”
他看到唐荼的眼角唰的一下子涌上了水汽,呼吸急促地想要拥抱他。
这个人在百分之九十五的时间里保持理性自持,却总在剩余的罅隙像淋了一勺油的火星,轰然爆发。
阮幼青捏住了他的手腕狠心拒绝了久违的拥抱,在肃穆的气氛里提醒对方:“这里不行。”
背后是米开朗琪罗的杰作,圣母还在哀痛着死去的圣子,他一介凡人终是不忍亵渎,牵着微微颤抖的唐荼离开了这座还未来得及窥探细节的教堂。
两人在一处四下无人的城墙前驻足,阮幼青被对方推抵在古老肮脏的墙壁上接吻,唇舌辗转间,他听到唐荼鬼打墙一样不断地重复一句:“对不起。幼青。对不起。”
“唐荼……唔……等……”他想制止这种无意义的道歉,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他不想看到对方这样自责,因为唐荼也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却因为自己的迟钝而受伤。可对方却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只在混乱地吻他。
阮幼青别无他法,只好先拿过主导权,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将这个毫无章法的吻加深。
他一边控制住那人战栗的舌尖推过去,一边轻轻抚摸怀里绷紧的脊背。不知是因为安抚起效还是渐渐没办法呼吸,唐荼总算是平静下来,捧着他脸颊的双手也垂落到他的双肩。
阮幼青放开他,等待两人的喘息平复才开口:“不要说对不起。我没觉得你会这样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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