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渡(23)

　　不过回想贺归舟的反应，应该没那么想。

　　俞飞飞少有地为了自己的几句话，纠结得几乎失眠了。

　　最后反复告诫自己，以后跟贺归舟的接触，要注意分寸。

　　与人交往，不能把握分寸，容易惹人厌烦。

　　尽管创业公司很辛苦，俞飞飞却很喜欢现在这份工作，薪酬高、有成就感，直属领导周岚和研发领导贺归舟，都让他喜欢。

　　俞飞飞想做一个对公司有价值的好员工，不想惹人烦。

　　俞飞飞此刻哪里能想到，贺归舟比他想得还多，比他还要纠结。

　　贺归舟根本没有买什么烟，送完俞飞飞就回了家。

　　重新坐在阳台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看着刚才两个人站的位置，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起吞吐的烟味。

　　贺归舟又点了一根，默默回味着刚才挨在一起抽烟的亲密。

　　此刻满心满眼都是俞飞飞：漂亮、可爱、温和、善良，还贤惠，怎么这么好，好得让他心疼。

　　怪不得他游泳那么灵活，原来是因为哥哥需要通过体育训练，锻炼语言能力和动作协调能力，为了帮助哥哥训练，保护哥哥，才会那么拼命练习游泳。

　　怪不得他做饭那么熟练，那么会照顾人，原来这些都是他从小到大一直在做的事。

　　怪不得他为了赚钱，工作那么努力，原来是要减轻家里的医疗负担，扶养哥哥。

　　贺归舟再也懒得挣扎，默默在袅袅的烟雾中，品咂着心尖尖上那一跳一跳的悸动。

　　在酒吧跟倪趣途说的什么不吃窝边草的各种顾忌和保证，此刻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只想怎么把人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来疼宠——这小孩实在太招人疼了。

　　仅仅一顿饭，一番话就让他彻底沦陷。

　　贺归舟知道自己栽了。

　　虽然以前谈过那么两三个，却从来没有一个，会让他这么想要疼爱呵护。

　　这种感情，甚至超过了男人之间那种直白激烈的冲动，让他觉得，只要天天能看见他的笑脸，就心满意足了。

　　心里想人想得厉害，脑子在烟雾中却越来越清醒。

　　尽管俞飞飞没有说得那么明白，可从俞飞飞的反应看，应该从来没有喜欢过男人，只是因为家庭情况特殊，才没有自信去跟女孩接触。

　　真的要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闯入俞飞飞的感情世界，在他那张白纸上，盖上贺归舟的专属章，干扰他的工作生活，让他本来就负担重重的压力，再雪上加霜吗？

　　男人跟男人，就算俞飞飞跟他一样是天生的，这条路也并不好走。

　　可感情就这样突如其来，汹涌得让他无法控制。

　　他想给他疼爱，对他好，让他高兴，却又担心给人带来困扰，把人吓跑。

　　这种矛盾的心态和念头，来回交织，反复撕扯着贺归舟的心，让他完全失眠了。

　　贺归舟索性不睡了，拿出昨天倪趣途在酒吧画的产品图，打开电脑，彻夜写起了代码，精神渐渐集中到工作上，暂时从胡思乱想中摆脱出来。

　　熬到早晨，基本把产品功能的demo（演示版）做了出来。

　　贺归舟倒在床上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起来点了外卖简单吃过，倪趣途已经打了车顺路过来接他。

　　贺归舟简单收拾行李下楼，上了出租车，跟倪趣途一起去了机场。

第28章 一百万

　　刚到机场，就听到广播通知航班延误，要晚一个小时登机。

　　贺归舟跟倪趣途在航站楼找了个咖啡厅坐着等。

　　倪趣途在车上就看出贺归舟有点睡眠不足、魂不守舍，不由得问道：“怎么了这是？昨天晚上干嘛去了，这么没精神？”

　　贺归舟脑子里乍一空闲下来，又在想着俞飞飞。

　　被倪趣途突然打断，闷了口咖啡，漠然看了倪趣途一眼，随口说道：“还能干嘛，研究你给的那几个接口字段，理了一晚上。”

　　倪趣途了解贺归舟，他做了一晚上工作，这会没提具体困难，应该是基本搞定了。

　　心里有了底，原本还想再问问做到什么程度，却急着告诉贺归舟另外一件事：“哎，跟你说个事儿，周岚那边，我聊过了！”

　　贺归舟低头喝着咖啡，连头都没抬：“什么时候？”

　　倪趣途也喝了口咖啡，脸色藏不住的高兴：“就今天上午，我去了趟公司，刚好她也在。”

　　贺归舟总算看着他问：“怎么样？”

　　倪趣途一脸：我出马，还用问吗？

　　贺归舟了然，淡淡说道：“她明白了就好。”

　　说完又垂头看着杯中的咖啡出神。

　　倪趣途见贺归舟竟然对此事，一点八卦的兴趣都没有，一句都不多问，按捺不住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怎么跟她聊的？”

　　贺归舟顺着他的话心不在焉地问：“想说就说吧，我听着。”

　　“……”

　　倪趣途这会儿已经确定贺归舟不对劲了，却摸不准他遇到什么事儿了，许立明那边顶多是愤怒，不至于像现在丢了魂似的。

　　他们两个也就一天没见，贺归舟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他了解贺归舟的脾气，这种状态下，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只能岔开话题，先聊周岚离婚的事。

　　其实倪趣途去跟周岚谈她的个人隐私，并不像他表现出来那么云淡风轻，费了不少心思，才没有引起周岚的反感。

　　周岚自己联系了一个律师准备起诉。

　　从律师的角度，给她的建议，最大限度地在为她争取利益。

　　而倪趣途的建议，却跟律师的思路相反，他建议周岚放弃利益的争执，速战速决。

　　倪趣途是从更长远的利益替她考虑，因为律师并不知道，周岚明年能从公司拿到巨额的奖金配股，甚至连周岚自己都不清楚，最清楚的人是倪趣途。

　　离婚协议书，倪趣途也大致看了一下，两个人的婚内财产并不复杂，就是一套京城的两居室婚房，还有60万现金存款。

　　房子现在市值大约500万，前两年贷款买的，如今还剩近200万的房贷未还。

　　首付款当时是周岚找娘家凑钱付的，房产证却写了两个人的名字，所以不能算婚前财产。

　　律师的建议是让周岚放弃40万存款，争取全部房产。

　　倪趣途却建议周岚放弃全部存款，另外再给陈佑40万，算是补偿房产的费用，也就是说，要比之前的离婚协议，多让出60万。

　　即直接一次性给陈佑100万现金，来促使他尽快签字离婚。

　　周岚当时脸色很难看，当初买房的时候房价低，30%的首付款也不过就是100万，还都是她付的，陈佑婚内出轨，怎么算都不应该这么分。

　　如此一来，周岚离婚只能拿到一套贷款未还清的房子，还要欠40万的债务。

　　再者周岚放弃了现金存款，这40万哪里还拿得出来。

　　贺归舟也听得直皱眉：“你出这样的方案，周岚没给你脸色看？”

　　倪趣途笑道：“怎么没有，差点没把我当成那渣男的说客抽一顿。”

　　贺归舟是聪明人，略一思索，也明白了倪趣途的意图，只是有些好奇：“那你怎么说服她按你的意思去做的？”

　　倪趣途得意地笑：“我当时跟她打了个赌，如果她输了，就拿这个方案去跟陈佑谈判，差的40万，公司做无息贷款借给她，到时候从她的工资和年终奖里扣。”

　　贺归舟：“什么赌？”

　　倪趣途：“不可说。总之她输了！”

　　“……”

　　贺归舟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倪趣途：“我作为合伙人，怎么不知道公司什么时候又多了一项无息贷款的福利？”

　　倪趣途原本是想个人借钱给她，怕她多想不肯要，只能用公司的名义提。

　　不过他向来脸皮厚，淡定地看着贺归舟笑：“你现在知道了。”

　　贺归舟对倪趣途的厚颜无耻简直无语，骂道：“我靠，这事儿你跟严一柯和李万芳打招呼了么，就一本正经地跟人忽悠无息贷款制度。”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他这样临时想出来忽悠周岚的员工福利方案，财务总监严一柯和人力总监李万芳，肯定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