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一个不甚清晰的声音逐渐清晰,在秦徐耳边一遍遍重复,甚至伴随着耳廓的热度,仿佛骆清溪就在自己身边呢喃,他的声音逐渐变幻,时而来自于低沉的现在,又时而是儿时的清脆,最后交叠在一起,一遍遍,在秦徐的梦境中回响。
这是来自骆清溪的告白么?
秦徐蹙着眉,缓缓抬起下巴,恍然间,他好像坠入了某个更深层的记忆里。
那天,秦徐本是跟兄弟们约好出门喝酒的,酒精,是家长明令禁止的违禁品,是少年们心照不宣的冲动。
那天,骆清溪跟在秦徐身后,表面上,他们步伐如常,一切照旧。
潜意识里秦徐觉得自己做这事儿或许并不应该带上骆清溪,可这小子却固执地一味跟在他身后,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起作用。
正在秦徐忧愁该怎么甩掉身后这个小包袱的时候,秦家夫妇之客厅探出头,带着满脸的沉重,告诉骆清溪,有要紧的事要跟他说。
骆清溪没有理由拒绝,秦徐则暗暗窃喜,他拍拍骆清溪的肩告诉他:“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心思全放在另一个地方秦徐并没有注意到骆清溪的脸色已然灰败下去。
这天,秦徐玩得很高兴,他时不时想起骆清溪,果然还是觉得,没有小矮子在的地方,还是少了点乐趣。
兄弟们找渠道买了很多酒,一群人一边玩着一边喋喋不休,秦徐约摸是醉了,他躺在草地上,觉得那晚的风好像格外清凉温柔。
准备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秦徐不忘拿一个小盒子,将自己尝过的所有好吃的,都单独点了一份带回家想给骆清溪分点儿。
他拎着酒瓶,回家的时候,路过了一个街边的玩偶店,他神差鬼使地走了进去,买了一个面色别扭却脸颊红彤彤胀起的玩偶,打算送给还在家里等他的骆清溪。
秦徐脚步是飘的,他偷偷打开秦家大门,溜过秦家夫妇所在的客厅,自然,他不能让父母看见自己酩酊大醉的样子。
从楼梯拐角走出去的时候,秦徐被小小地吓了一跳。
骆清溪正站在楼梯上方的镜头,月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脸上,他盈盈地望过来,脸上似有悲戚,似有恼怒。
关于那晚的记忆,秦徐其实很不清楚,他醉得厉害,但那副画面却镌刻在他的脑海里,好像,他当时鬼迷心窍,走上前去亲了小矮子一下,将手中的东西都塞给他,然后说:“我们小矮子真好看。”
那之后,他是怎么躺到自己房间里去的,秦徐记不得了,他只隐隐感觉,好像有一颗颗水滴打在自己的手背上,恍然间,他好像睁开眼……
哦对,他的小矮子在哭。
他伸手揩了他的眼泪,问他哭什么,骆清溪却不说话,只伸手抱过来,隔着被子,倒在了秦徐怀中。
对,那晚上,他们好像是睡在一起的。
大概是那时骆清溪哭泣的模样太美,像是梦,秦徐一直不记得,那记忆究竟是真实,还是自己喝晕了望见的幻象。
小小的秦徐又闭上了眼,他太困了,想睡着,可骆清溪钻到被窝里来,紧紧抱住他,一直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他说了什么?秦徐有些不记得。
“哥哥,不要把我送走……”
“我不要走,我喜欢你。”
“秦徐,我不要走,我喜欢你。”
梦里,秦徐前襟的衣料又被泪水沾湿了,恍然间,秦徐感到自己的身体急速下坠,宛若兀地堕入了万丈深渊。
当他睁开眼,他意识到当时的自己过于迷糊,以致于没有听见骆清溪的求救……
还有,他的告白。
这是一场美梦,还是噩梦呢?天刚破晓,坐在床上的秦徐陷入到无尽的呆滞当中,他感觉自己好像掉下的眼泪,他没有将它拭去,只任凭它顺着那湿热的泪痕一滴滴再流下来。
他居然没有意识到骆清溪的求救,甚至,在他离开的那一天,没能说出任何挽留。
他曾责怪骆清溪在离开后无视他,重逢后又怨他,他不明白为什么。
他曾不理解骆清溪那番状似狠戾的话,是什么,休想再让他说第二遍?
是被辜负的信任,和被忽视的告白。
秦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终究泣出声来。
现在,他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迫切,他想要现在就见到骆清溪,就现在……
没来得及穿上制服,只草草将拖鞋套上,甚至没能回应哥哥带有疑惑的早安。
秦徐朝他和骆清溪曾经的家奔去。
然而骆清溪说过,第二天,他会很忙。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秦徐这才被晨时的凉风唤回了神智。
他不免轻笑出声,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啥也不收拾,浑身上下都狼狈着,就这,还敢来见骆清溪么?
而且对于骆清溪来说,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了?
骆清溪……又被辜负了多少年。
摇摇晃晃地走在来时的路上,脑海中一幕幕,都是骆清溪的模样。
秦徐难以想象骆清溪经受过怎样的失望,更无法相信,在那样的无力之后,他居然仍旧会选择义无反顾地靠近自己。
真是……傻子。
回到哥哥的寝室,秦徐快速地洗漱收拾,哥哥探出头来问他怎么了,他放下牙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无力地笑笑:
“拼出了缺失的一块儿,有点兴奋罢了。”
这天的秦徐工作得很快,他只想尽自己所能地达到前辈要求的指标,虽然那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提前离开前线,但起码……他想一解散,就到去往禁地极限队训练场的那条小路上,等着骆清溪回来。
这天的秦徐是最早到那儿的,距离禁地极限队的训练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他能等,他得等,哪怕只有一个可能。
秦徐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这一刻他开始前所未有地恐慌起来,他想到骆清溪去往的可是禁地的最深处,里面万分凶险……
这一刻,与骆清溪相似的恐慌,在他心中没由来地蔓延开来,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当自己说起想要去禁地内部的时候,骆清溪脸上的神情了。
那不单是忧心,那还有……惧怕。
对最在意之人离去的惧怕,儿时的骆清溪便已经经受了一遍,如今……
“秦徐?你在这发什么呆呢?”霍雨的声音,秦徐有些木讷地转过头去,他知道,霍雨都走到这里来了,意味着禁地极限队今天的训练就又要开始了。
秦徐知道,今天他们即将进行禁地实战训练的最后一节课,这节课之后,上面便会选出此次禁地极限队的正式名单,而自己……
罢了,最后一节课了,紧了紧拳头,秦徐站起身,走了过去。
虽然只准许他们在禁地内部临近墙面的附近百尺的地方巡游,但这对于秦徐来说,也依旧是宝贵的经历。
这天,秦徐遇上了一头紫皮的怪兽,是秦徐没在教科书里见到的类型,它十分凶猛,不像是会在禁地外围出现的生物。
一个队友被咬伤了,跟霍雨短暂眼神交汇了片刻,随即秦徐拉着那位队友往后撤,并迅速用自己的医疗部知识为队友实施了简单包扎,并将他扔上了自动升降梯,确认伤兵到达安全范围后,秦徐当即抄起武器,回身支援霍雨。
紫皮兽的血液是温热的,沾在身上的时候,很不好受。
当不远处的正式支援部队闻讯赶来,秦徐和霍雨相互扶持着彼此,用手势告诉他们:“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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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至少去换个衣服吧,你现在满身的血腥味。”霍雨闻了闻自己衣袖上血迹的味道,做出一个呕吐的表情。
秦徐冲他摆摆手,“你别管我,你先回去吧。”
“完了,看来是要诉衷肠了。”语气中颇有几分无奈,霍雨恨铁不成钢道:“别明天再见着我的时候,你们都已经和好了啊。”
霍雨这家伙向来是不愿意自己和骆清溪和好的,秦徐无奈一笑,忙冲他摆手:“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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