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南扫了眼悠哉悠哉的季宿风,想起江知颂和季衍,心里很不是滋味。
季衍如果是女的,门当户对,和江知颂又是青梅竹马,给他当儿媳妇再好不过。
从小到大,两个儿子都和他不亲近。
倒是季衍,小时候跟前跟后喊叔叔,爬到他腿上看他批改文件,大了点会因为江知颂对他吼,但也会叫他不要抽烟。
可偏偏性别对不上,江知颂又一门心思要撞南墙。
他也清楚,他现在压不住江知颂,季衍天真没心眼,以江知颂的手段,季衍根本没得跑,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江衡南心里,说不清是愤怒多一点,还是愧疚多一点。
季宿风一手端茶,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椅子扶手,懒散得像是在度假。
江衡南起身,走到博物架前,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最后绕过架子,打开了柜子,里面顿时露出一个保险箱。
季宿风好奇地站在旁边看,江衡南从保险箱拿出个木盒,递给他。
“这是什么?”季宿风问。
江衡南说:“齐白石的真迹。”
季宿风知道江衡南有收藏古董的爱好,以为他是想邀自己欣赏,看完夸赞了一遍,便让他藏回去。
谁知江衡南直接把木盒放到了他手里,示意他带走。
季宿风很震惊,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连忙问道:“你工作上没犯什么错吧?”
江衡南看了他一眼,回答:“没有,这画比较有价值,适合收藏。”
季宿风怎么拒绝都没用,后面江衡南明显变得不耐烦,他久居高位,气势很足,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季宿风无奈之下,抱着画走了,边走边犯嘀咕,总觉得不安心,决定先帮江衡南保管段时间,以后再还给他。
***
江知颂给季衍夹的那块干煸兔肉季衍没吃,江知颂见季衍浑身紧绷着,全程如坐针毡,像是下一秒就要炸毛,便没再给他夹菜,也没再和他说话。
江知颂低头挑掉碗里的葱花,早在今天之前,他已经暗示过了无数遍,季衍只是躲。
但现在季衍应该知道了,他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挑葱花时手里的筷子不小心掉了根在地上,江知颂弯腰去捡,他一俯身,季衍整个人就往另一边靠,江知颂动作顿了一下。
其实江知颂心里没那么波澜不惊,他看似是主动方,但在他们这段关系中,是季衍说了算。
他敢赤裸裸的袒露自己,除了因为情绪压抑了许多年,还因为季衍在他的试探下,第一反应是粉饰太平。
他太了解季衍了,以他的脾气,不发火,不立刻拒绝,意味着在动摇。
江知颂把筷子捡起来,搁在一边,拿热毛巾擦了擦手,不时看一眼季衍。
季衍察觉到了,更加坐不住,等季宿风和江衡南一走,立刻起身离开。
江知颂跟了出去。
季衍没上楼,径直往院子里走。
江知颂在他身后离了半米距离,季衍脚步停了一下,随后加快了速度。
院子很大,种了不少绿植,蓊蓊郁郁地生长着,东南边立着一棵银杏树,风拂过树叶,唰唰作响。角落里布置了一个小池塘,其上堆了个小型假山。
假山旁,青石板小路蜿蜒向前,一直到小型拱桥,拱桥底下是活水,能听见静谧的流水声。
江知颂快步走过银杏树,走过池塘,走过青石板小路,在拐角处把季衍抱了个满怀。
拐角处栽着蓊郁的灌木,半米远的地方,有一面墙,上面开了个雕花窗户。
江知颂把季衍按在墙角,低头看他。
“为什么躲我?”江知颂轻声问。
季衍差点咬碎一口牙,他根本没想好应该怎么面对江知颂。
事情摊开来说,很难收场。
一旦翻脸,朋友都没得做。
季衍很久没说话,江知颂也不催他,手撑在墙上,一直凝视着季衍。
院子里有风,把季衍的头发吹得微微翘起。
灌木丛里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叫,一声又一声,听得人烦躁又心慌。
“阿衍……”江知颂张嘴要说话。
季衍警铃大作,立刻捂住江知颂的嘴,大声说:“闭嘴!”
但他还是听见了。
江知颂说:“我喜欢了你好多年。”
季衍下意识想当作没听见,推开江知颂,准备逃走。
江知颂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江知颂手劲很大,勒得他的手腕直发疼。季衍知道这回江知颂没那么轻易罢休,急得胸膛上下起伏,吼道:“我是男的。”
江知颂毫不犹豫:“我就喜欢男的。”
季衍又气又急:“老子是你哥们儿,你他妈跟我表白,你是不是疯了?”
“我不表白,怎么追你?不追你,怎么和你在一起,还是说你想跳过流程,直接到最后一步。”江知颂伸手摸他的头发,步步紧逼。
季衍走不了,抬起脚想踹江知颂,都快碰上了,最后猛地踹在墙上,语气很差:“江知颂你再这样,我真的会揍你!”
江知颂说:“可是你连踹都不舍得踹我。”
季衍恼羞成怒,情急之下,一口咬上江知颂的虎口。
江知颂任他咬,也不挣开。
两人正紧急对峙着,远处隐约传来谈笑声,季衍停住动作,靠在墙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人发现。
江知颂稍微松开对季衍的禁锢,低声说:“这边潮湿易生蚊虫,他们应该会去东边的凉亭,不会过来。”
远处的声音确实越来越远了,季衍松懈下来,他冷静了一会儿,对江知颂说:“江知颂,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江知颂问。
“兄弟如手足,”季衍控制自己做出冰冷的表情,“我把你当成了左右手,可以为你两肋插刀,但再多就没了。”
江知颂不接话。
季衍半握住拳,递到江知颂的眼底下,努力说服他:“你自己想一想,你能接受你的左右手和你有亲密行为吗?”
江知颂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又抬眼看了看季衍。
江知颂迎面对着庭院里的光,眼神仿佛带上了颜色,季衍静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改口:“我说的是脚。”
越说越不对头,季衍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我就是死,也不可能是gay,你死了这条心吧。”
虎口被咬了一个很深的牙印,又疼又痒,江知颂顺着季衍的手腕,往上按住了他的肩,低头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办法死心。”
“哪怕你现在甩我巴掌,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恶心骂我不要脸,我也还是会继续喜欢你。”
“很多事情都可以及时制止,唯独这件事不行。”
季衍活了二十几年,没招惹过桃花,更没听过情话。
这他妈应该是情话吧?
季衍侧开头,根本不敢看江知颂,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慌得要命。
越慌越烦,季衍又踹了一下墙,冷声说:“江知颂你闭嘴,都说了我不是gay。”
可能是季衍话里的烦躁太浓,江知颂按着季衍肩膀的手松了力气,他沉默了几秒,问:“阿衍,你不要躲我,就让我喜欢你可以吗?”
江知颂的声音很低,低到听上去有些卑微,在季衍的记忆里,不管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江知颂永远都游刃有余。
明明刚才还那么霸道,现在却变得很可怜。
江知颂抿起唇,低垂着眉眼,眼神满是失落和难过,还夹杂着茫然和难堪。这幅表情季衍最熟悉不过,每次江知颂被责骂或是被否定后,自己去江家找他,他就会这样。
在季衍看来,是极其怀疑自己,丝毫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这么多年,季衍已经形成了下意识的反应,当即就想安慰他。
手都伸出去了,在下一刻又被收了回来。
季衍在心里暗骂了几声,最后还是于心不忍,强撑着冷脸:“那我提前警告你,我可以不躲你,但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你要是有自知之明的话,我们还可以当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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