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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颗(59)

作者:绿山 时间:2021-06-15 08:03:28 标签:校园 竹马 双向暗恋

  “裘榆。”

  “嗯?”

  “不要太讨厌我。”

  “有一秒恨过你。”

  “没有讨厌吧?”

  “没有。”

  “我做错了事,应该恨的。没有讨厌就很好了。”

  “错事。”裘榆转头看袁木,嘴角一弯,像说笑,“哪一件?能改吗?”

  如预想中的没有得到答案,裘榆松开指尖,看右手剩的两张碎片飘去桶里。他说:“没有错。不能改的话怎么可以定义成错呢?何况,北京不那么好,没好到非去不可的地步。袁木,你要选西政,我就和你一起去西政。”

  听毕,袁木周身的寒毛竖了起来。

  仿佛灶边昏昏欲睡的人被火燎得痛了,萎靡整晚的袁木一改之前听之任之随便其宰割的样子,蹿身站直,俯视他:“裘榆,你在说什么?清醒不清醒?”

  裘榆也缓缓站起,略高于他,却不想用这高威压他,定定地看着袁木,温和地:“我清醒。”

  躲开对视,袁木恨恨地踱了几步,深吸一口气,手指向北:“往前,光明大道。”又指向脚下,“这儿,臭水沟。你清醒?”

  “你在这儿。”

  袁木的手臂垂落,无力地拍在腿侧,仰头看他:“是啊。所以要你走啊。”

  裘榆拽下肩上的包,从里面翻扯出厚厚一本教科书,使劲抖落一张成绩单,捡起来拍在袁木眼前,戳着序号“20”对应的“裘榆”二字:“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在这里。”

  蹲身帮他捡起被丢在地上的书和包,放去他怀里,袁木说:“你本来就该在这里。往后会更向上,会遇到无数个我。”

  “袁木!”裘榆猛地朝他凑近一步,被他伸臂挡住了。

  袁木埋下头,另一手半掩着脸,肩缩得窄极了,声音像潜在瓮中:“你真的不能待在这儿,求你了,别说这样的话,裘榆。别害你自己,也别害我。”

  裘榆忍不住要抬手抱他。最疼也最怕的是喜欢的人在自己眼前袒露脆弱,遑论他是爱。心脏软成滩烂泥的时刻,他所爱的不负他所望——袁木再抬眉看裘榆,眼神如刀如剑,不疾不徐地开口:

  “不是想知道我做错哪一件吗?周五那天早上,答应你去北京,是我唯一后悔的事。答应你之前我从没动过这个念头,答应你之后怎么努力也想象不出和你在北京上大学的情形,甚至答应你的当时,都在想,如果再不对你说好,在场的老师同学就该催了。”

  裘榆的手臂滞在半空,在袁木看不见的角落悄然收回去。

  “那你是说,根本没真正想过要和我一起去北京,答应是因为无话可说,所以拿个好字来敷衍我、骗我。”

  “是。”

  裘榆很久很久没有出声,他们离得很近,气息全数打在彼此脸上。他看着袁木的眼睛,方才的刀剑渐渐颓软,刺向裘榆的同时似乎首先捅伤了他自己。最终裘榆还是重新抬手,倾身倒向他,紧紧搂住,有股无可奈何的绝望,贴着他的颈边唤他的名字。

  “袁木。”

  “嗯。”

  “开始有一点讨厌你了。”

  “可以的,随你意吧,现在不重要了。”

  “你也清楚这儿是不能待的地啊?那为什么偏偏宁愿烂在这个地方也要听她的话?不就是想要爱吗,不就是要人爱你吗?你冲她去要你能得到几分啊?”

  袁木在他怀里剧烈挣扎。

  裘榆箍得更用力:“其实你该来找的人是我,袁木。这件才是你做得最离谱、最该说后悔的错事。”

  袁木不动了。

  两个人都静下来,剩两副躯体的胸腹在起伏。

  “历来是你比我更容易看破我。不过你说什么也不重要了,只要别再讲因为我要留在重庆一类的话捆我吓我。也别做,不然一辈子恨你。”袁木声音虚弱,不抱希望地推一下,竟真的脱离了。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呢?”裘榆没头没脑地问道。

  抬眸看才发现裘榆不知道何时已经淌过泪了,脸颊有蜿蜒的水迹,眼眶盈满了新一轮,要坠了。

  怎么办呢。

  袁木猜自己在他眼中是模糊的影,也因的确不受控,放心大胆地蹙眉抿嘴露出欲哭的苦表情。

  一个吐息间平复,袁木伸指腹替他擦干闪光的晶莹,平静地建议:“如果实在很难过,也实在是讨厌的话,不要再一起吃饭,不要再一路回家,非必要也不要再说话了吧。”

  由袁木三个“不要”而突然让裘榆的脑海冒出很多个夜晚,从夏走到冬,从穿着短袖为想许愿的他以烧红的烟头作流星,走到特意挑件绒毛外套为方便摩托车后座的他暖手。

  但他同意他,好。

  袁木点点头,像是交涉的任务彻底完结,干脆地转身要走了。

  “这些向日葵——”裘榆盯着他徐徐又从容的背影开口,顺利牵住他不留情的脚步,“我不送你了,你还我吧,好不好?”

  可能是因为这次裘榆只问一遍了,也或许是没有其余在场人不必担心被催促了,不远处,袁木呆滞地站定,迟迟不见他的回应。

  裘榆便先其一步离开,流畅地路过他。倒是在天台那扇门前停了一下,提起手边的石头砸两下毁了曾经亲手钉的锁。两下沉闷的“咚咚”之后是一下清脆的“啪”,钥匙被裘榆从包里勾出来丢去门后。

  再不存在“楼上”了。

  下楼的脚步声渐远,然后消失。

  那天袁木的运气不错,夜尽迎来昼,在重庆的冬天也遇到了日出。倒霉的是凌晨的天台冷得要命,新生的太阳像颗坏掉的糖。

第49章

  除夕过的是夕,白天则少些年节的氛围。

  方琼大清早便钉在厨房,陀螺似的转到中午。期间袁木和袁茶也没能偷闲,在方琼的吩咐下擦桌、拖地、洗杯、刷鞋、贴对联、扫帚绑抹布去捅角落的蛛网。起先袁高鹏也跟着他们在干,没注意什么时候就失踪不见人影了,临近饭点,去楼下扛米扛油的任务落到袁木头上。

  楼道里遇到裘禧,袁木还在踌躇怎样开口,她先兴高采烈地问好:“袁木哥,你要去哪儿啊?”

  “家里要囤点米油。你来这边做什么?”

  裘禧晃晃手中的保鲜袋:“去你家啊!我妈在刘姨那儿杀了几只鸡,送你们一只。都处理干净了,我妈说让方姨直接塞锅里炖就行。”

  袁木道着谢折返脚步,朝她伸手要帮她提上楼。裘禧噔噔几步往上躲开,说:“没事没事袁木哥,我来就行,你要买什么快去买吧,可能还会遇到我哥呢,我妈使唤我和我哥跑腿,他选超市,我选小茶!”

  袁高鹏是溜到路边了,和一条街上的几个叔叔围坐玩扑克牌,腿边两个柴火正燃的小炉子,边上烤着一圈土豆。袁木远远看见,想绕开,却被其中钱进的爸抬眼逮住。

  袁木的名字在街面被高喊出声时,和大家一起望去的,还有站在陆倚云店前的裘榆。避了第一次,结果又在这里遇见,说明避大概率是不可行,他也就认栽认命地转头去看了。

  那天过后,裘榆不再去自家阳台,走在路上却有意无意抬头,头顶那扇小窗通常是蒙帘,曾经秋天里窗台上用来插金桂的玻璃瓶也不知所踪。

  在袁木即将看过来的前一秒,裘榆睫毛一颤,瞥开了目光。结束这些天的第一眼。

  手里的烟盒拍去桌面,裘榆对陆倚云说:“一盒换成一条吧。”

  陆倚云说:“轻,轻,玻璃制的经不住你这么毁。”没动,问正经的,“怎么呢?一条算下来和单买价格一样的,可不存在多买优惠。”

  “我知道。懒得老是跑上跑下了。”余光里的人影渐渐走近,话还在说,那个人已经立在身边,“不然今天遇这个明天遇那个,看着心烦。”

  袁木默默听着,等裘榆讲完了,才说:“云哥,一袋米四桶油,我妈说牌子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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