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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颗(18)

作者:绿山 时间:2021-06-15 08:03:28 标签:校园 竹马 双向暗恋

  让你被吓到,让你看见这样的妈妈,让你知道我是这样的我。

  我很抱歉,也很想祈求你的原谅。

  袁木一把揩掉将要落出来的泪,向裘榆伸出双臂,轻轻攀上他的脖颈与后背,紧紧地环住他。

  裸露的皮肤贴合,拥抱滚烫,他把体温渡给裘榆,混着胸前的心跳和耳廓的吐息,温度随之急剧攀升。

  他创造了此夏最炽热的时刻。

  裘榆的手指微动,展开,快触到袁木的衣摆时,他松开了他。

  指印是浮在脸上的,在白色灯光更加失真。

  红白相混,分不清楚哪一色是伤。

  “明天就能——”袁木的凝视迫使裘榆开口。

  明天就能消。

  这句话裘榆没能说完,因为袁木的手心压住了他的小臂,倾身来吻他的脸。

  是可以避开的,袁木意图昭然而动作缓慢。

  但怎么避,他如徒步登爬千梯只为求愿的信教人一般,虔诚且庄重,他愈靠愈近,还未吻上,裘榆的一颗心就已经在颤颤巍巍地等待与想象。

  他一触即离,红着眼睛说,亲亲就不痛了。

  裘榆另一条腿也卸下力气,跪了下来,他笑了笑,向袁木的肩膀倒去,额头抵肩头,长长地喘气。

  一九九九年的夏天长得不可思议,从裘榆的第一个露齿笑开始,贯穿秋雨和冬雪,延至新世纪的千禧。

  虽说好景的确难挽留,它结果在千禧年四月,袁木被方琼彻底抛弃,在乡下的爷爷家放置两年。

  但其实两年并不太难熬,无非是把夏天翻出来再过两遍。

  二零零二年再次回到这条街,袁木尝试把丧失的语言功能捡回来。

  马克思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或许是对的,他实践过。

  在过去的两年间,袁木闭塞自我脱离人群,交流能力便是付出的代价。

  一个星期后,袁木第一次踏出家门,就遇到楼道间的裘榆。

  他叫他,袁木。

  要怎么回答?

  不知道啊。

  怎么办。

  干巴巴地应,诶,裘榆。

  然后呢?该说什么?

  仅仅是那几秒,仓皇、紧张、无力的几秒,袁木对时间腾起深刻的恐惧感。

  时间侵蚀人的血肉,篡改人的思想。

  它赋予,也剥夺,灵魂受其填填补补,加棉抽絮。

  一具躯体,如此,从一个人变成另外几个人。

  袁木不再是袁木,裘榆似乎还是裘榆。

  这个认知,让他羞于面对他。

  于是袁木照第一本交际教材说,不好意思,让一下。

  他还要赶着去为袁高鹏买酒。

  说过了,时间神通广大。

  没两年裘榆也变了,变得越来越什么也不在乎。

  以前他不在乎自己,后来他不在乎任何人。

  他的表情越来越轻盈,不再吝啬嬉笑怒骂。

  步伐也轻盈,他把劳碌高压的高中生活过得潇洒恣意。

  尤其笑,露齿的笑不再唯九九年的袁木独有。

  袁木两点一线的日常很少会见到裘榆。

  他们偶尔会隔街相望,偶尔会天台相遇。

  天台上,坐,站,睥睨人流,不语,聊天,浪费光阴。

  直到某个四下无人的下午,裘榆带着颈侧的大片擦伤来袁木家讨碘伏。

  他和人打架,被一块挂满木刺的长板扇脸,只来得及护住头,没躲开脖子。

  裘榆时不时会闻到袁木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液的味道,他知道他有,他就只来向他要。

  在袁木站他身侧,拿着棉签为他擦拭伤口时,裘榆忍不住说,背上一定留淤青了。

  后来袁木没能证实他的背上是否真的有淤青,因为还未等碘伏涂遍刮痕,裘榆吻住了他的嘴唇。

  裘榆是真的什么也不在乎,规则,枷锁,条条框框,他着迷于对抗和毁灭这些烂词。

  裘榆坐在椅子上,对袁木解开裤带,摩挲着他的下巴让他舔,那时袁木是这样想他的。

  袁木对抵抗和反叛没兴趣,但他含住了。

  无论该不该发生,能不能发生,发生的后果,发生的正确性——总之,从裘榆吻他、钳紧他的那些瞬间起,袁木人生中的第二次夏天来临。

  作者有话说:

  假期还没结束,就还可以中秋快乐!   第14章  桂花馅的包

不足四个小时的睡眠里,裘榆一直在梦中挑换袜子,手边无数双,脱下再穿上,心里明明惦记着要去见哪位,但梦境吊诡不可控,整晚重复一个动作跨不出房门半步。

  缺觉导致头痛欲裂,怪梦导致精疲力竭。

  按下早晨七点的闹钟,裘榆黑着脸下床,径直走到衣柜把暗格里的袜子全丢进脚边的脏衣篓,连篓一并扔去卫生间。

  裘禧早早梳妆打扮好,神清气爽在吃猪油拌面,瞧见裘榆负气起床,好心提醒:“哥,今天可以多睡会儿,周六袁木哥不上课。”

  洗脸池前的裘榆手掬凉水,进退两难。

  他也想不到自己能活到被通知不上课还会失落的这一天,心里滋味怎么咂摸也不对,僵持几瞬,还是捧水泼来脸上。

  乒哩乓啷洗漱完,打算去冰箱找现成饭,裘榆多看两眼裘禧。

  “你知道不上课还起这么早?”

  就剩最后一口,裘禧卷进嘴里:“和小茶约了去书店。”

  “周一到周五不够你们聚的。”

  裘榆说,“你和袁茶啥时候这么近了。”

  “这个暑假啊。”

  她的筷子在碗壁绕啊绕,几圈之后斗胆问出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她啊?”

  “是啊。”

  “为什么啊?”

  裘禧絮絮地说:“好奇怪,你瞧她哪点不顺眼?她脾气那么好。

  虽然嘛,性格有点内向,但熟了就还挺有意思的,最重要是超级善良。”

  她来劲了,“你不知道,上次我和她出去——”

  “打住啊。”

  裘榆一头扎在冰箱里,“我不强迫你讨厌她,你也别强迫我喜欢她,你交往你的,我碍不着你,我俩谁也别劝谁,行吗。”

  裘禧叹气:“行。”

  不死心,“但是——”

  裘榆回头瞥她,她适时闭嘴拖长音,从椅子上滑下来,抱着空碗去厨房,半路又问:“你不睡个回笼觉啊?”

  “算了。”

  “那你干啥?”

  “逛街。”

  今天的空气有些不寻常,裘榆一出楼道口便闻到浮动的花香,很熟悉,硬要分辨时想不出名字,就卡在嘴边。

  愈走愈浓,抬头寻,看见了刘姨家鸡笼上边的簇簇桂花。

  他凌晨回家时怎么没有碰到?

  花开似乎都挑不为人知的时刻发生。

  “姨,你家桂花今年开好早。”

  裘榆说。

  刘姨端着一碗粉在锅边等水沸,道:“哪里早,每年都差不多这时段。”

  裘榆点点头,仰着脖子看了一会儿:“不要你的鸡崽了,让我折一把桂花怎么样?”

  “我也没鸡崽给你。”

  专业杀鸡不养鸡的刘姨说,“你摘嘛,爬得上去摘一把,有多少都算你的。”

  “行,我回来的。”

  路过街口的水果店,裘榆没抱什么希望地往里瞟,结果看见袁木站在柜台前翻书。

  裘榆驻足,等了几秒,问:“你看什么书?”

  袁木把书脊立起来让他看封面,挡住了自己大半张脸。

  清晨七八点的街面人少,袁木远远就听到他和刘姨聊天的动静,心想这太阳打西边出来,夜猫子也兴白天出动。

  袁木不问他去哪儿,也不问他要干什么,裘榆只好说:“我要一斤石榴。”

  那人目光终于肯从书页里拔出来:“你妈让你买的?”

  “不是。”

  “那你揣上几个走吧。”

  袁木复垂头,“要袋儿吗?”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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