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警觉地抬起头,看向了一旁在清理刀具的青年,连忙问道:“你设置了多长时间?”
松田阵平茫然地眨眨眼睛:“不是需要解冻吗?十分钟啊……”
紧接着,不远处的微波炉发出一道清脆的“嘭——”
松田阵平赶忙奔跑过去,及时切断了电源,但微波炉的上方还是冒出了一片浓重的黑烟——
黑烟。
青年垂下眼睫,枪管隐隐有些发烫,枪口的正上方仍旧在升腾着刺鼻的硝烟。
他丢下柯尔特,定定地扭过头,琥珀色的眸中分明多了些浓稠而深邃的不知名事物。
他再度凝望向那处摄像头,安静的异常。
最终,他只说道:“放我出去。”
那张洁白的脸庞分明沾染着一滴溅射状的红痕。
…………
拿回自己的手机,切换回原本的身体后,不出意料的,今泉昇果然是从医院之中苏醒过来的——
他躺在病床之间,手上连着吊瓶,旁边坐着的是微垂着头抱着双臂,似乎正在休憩的白石正千仁。
于是今泉昇屏住呼吸,果断而决绝地拔掉了埋在手背上的长针,以极轻的动作翻开被褥,走下了病床。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他只想现在、立刻、马上,见到那个人的身影——
什么都不做也无所谓,只要让他静静地看着就好。
他需要。
——对,他需要。迫切地需要!!
大脑内部变成了一团乱麻,仿佛有着无数的虫豸正在啃噬着他的头部,他的脚步愈发急促,甚至没有留意到自己还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
又下雨了。
雨水淅淅沥沥地自无边的夜幕落下,在意识到自己被灌浇了个透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那栋公寓的楼下了。
头发黏连在头皮上,水珠顺着发丝的尾端滴落而下。
雨声很大,拍击着地面的石板。雨水填满凹陷下去的地方,徒留下一道水坑,水面时刻泛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不对。
今泉昇顿觉冰冷。
不该来这里的。他心想。
为什么要来这里?
现在的时间还不算晚,过往并非没有行人,他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地站在这里——
万一那些人知道零的住所呢?
万一他出现在这里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呢?
万一、万一零他………
“前辈?”
一道熟悉到令人心安的声音自远处而来,贯穿过层层叠叠的雨滴,清晰平稳地落入了今泉昇的耳中。
他的肩膀不可抑制地颤动了一下,随后僵硬地转过头。
他看见了那道撑着雨伞的修长身影正在疾步朝他奔来,俊逸的脸庞袒露着前所未有的诧异与担忧。
很快今泉昇便感受不到雨水的侵袭了。
他站在宽大的伞沿下,静静地凝视着青年灰蓝色的眼眸。
良久之后,他朝前迈进了一步,将头部轻轻地抵靠在青年宽阔的肩膀间。
他只缓缓地吐露出两个短暂却疲惫的音节——
“零。”
第45章
冰冷的监控室内, 多个屏幕呈出九宫格的样式显示在最上方的大型荧幕上。
银发男人仰起头,高挺的鼻尖被镀上一层浅薄的光亮。他的眼神一如往常的冷峻,向下弯去的嘴角透着不耐。
屏幕上方的栗发青年分明还在盯着那把柯尔特发呆。
那个青年并不愚钝, 或者说他的脑袋比绝大多数的人都要灵光得多——但是琴酒向来不喜欢优柔寡断的人。
他没有功夫等待这个新人在这里犹豫踌躇。
于是他开启了旁边的收声器, 伏身凑向对讲麦克,一缕细长的银发瀑布般从耳畔顺滑落下。
他说:“杀了他。”
“——或者你们两个一起死在这里。”
屏幕中的青年很快作出了反应。
他回头看向监控,刚巧被那一摄像头精准地捕捉到了错愕的神情。
琴酒冷笑了一声,重新坐回了身后的座椅。
他交叠起双臂,冷眼旁观着一切,静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贝尔摩德不自然地挑了挑眉:“如果这个新人不开枪, 你会杀死他?”
银发男人轻嗤了一声, 朝不远处控制台的某一方向送去一个眼神。
“看见吗?那个按键——只要我按下去, 房间里就会立刻释放大量双光气,几分钟后, 他们都会窒息而死。”
女人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
男人的绿眸轻轻一瞥,冷哼道:“怎么,贝尔摩德?你难道在担忧他们的死活?——这可不像平时的你。”
“不。你多虑了, 琴酒。”金发女子的面部肌肉很快舒缓下去。
“我只是不想被朗姆找麻烦。那个新人是朗姆看中的,他要是真的死了, 你自己承担全责, 别带上我。”
琴酒没有说话,房间很快归于寂静。
贝尔摩德只得将不自觉挺直的背部重新靠回椅子上。她的眉头仍然微拧, 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屏幕。
上方的青年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事物固定在了原地一般。他脸色苍白, 但还是缓缓地抬起手臂。
握着枪柄的手隐约有些摇晃。
“嘭——”
琴酒拧眉, “啧”了一声。
枪口冒起一束短暂灿然的火花, 川江熏的确开枪了——可是他射偏了, 轨道偏移的距离堪称离谱。子弹擦过了渡边的手臂, 只扬起了半侧血花。
“等一下,琴酒。”
“你看渡边的样子。”贝尔摩德皱眉。
被捆束在聚光灯下的男人,突然开始不自然地抽搐了起来。
全身痉挛,浑身上下的肥肉连带着一同震颤,他梗着脖子,眼球不由自主地上翻着,露出大片满是红色血丝的眼白。
栗发青年立时瞪大了眼睛,浑浊的目光刹那间清明,他正欲抬手扶住对方——
可惜来不及了。
渡边的头颅最终无力地一歪,面部的表情停留在因痛苦而扭曲的最后一刻。
“渡边死了。”贝尔摩德说。
“那点枪伤根本不致死。”琴酒冷淡道,对此场景毫无芥蒂,“这轮测验不能作数,重新找个人——”
“琴酒。”贝尔摩德打断了他。
“这轮考核不是为了考验他能不能杀人,只是为了测试他是否具备决心和忠诚——而他已经开过枪了。那个新人刚吸入过乙醚,站都站不稳,这样
下去但凡出个纰漏,他就会死在里面——”
女人微微颔首,蛊惑人心的湛蓝眼眸漫不经心地一移:“至少我是不会和朗姆作对的。毕竟……这是他亲自挑出的人选呢。”
她朝着琴酒莞起红唇,魅惑一笑:“你说呢?Top Killer——?”
今泉昇伫立在浴室里。
湿漉漉的衣物被他全数褪去,光着洁白的双足站在瓷砖间。
淋浴器从圆孔间喷射着热水,自上方蜿蜒出一道弧度浇灌在他浓密的黑发间。
青年抬手拢过黑发,将之一并覆于脑后,久闭的双目终于缓慢地睁开。
浅灰色的眼瞳在氤氲的水雾间,仍显得淡漠而清明,透着那点不会被热度沾染的不近人情。
今泉昇想,自己刚才的样子真得有够狼狈、有够难看的。埋在降谷零肩头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感觉鼻子泛着酸涩。
盥洗室门外,有人敲了敲门,很快便传来降谷零满是担忧的声音:“前辈,你还好吗——?”
今泉昇关上花洒,回应道:“我没事。”
听声音的确是平静了。站在门外的降谷零心想。
刚才黑发青年穿着一身病服,从头到脚被淋湿了个彻底,薄薄一层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他站在细密的雨滴间环顾着四周,眼神透着茫然无措,像是个找不到归家路途的惘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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