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抬眸远眺看着天边浮云蔽日,只余一道金色的云边。
如果可以,他还真不想与对方扯上太多的关系,不过按照如今这情形来看,避是避不开的,而且他俩今日能那么碰巧的撞上,很明显就是长公子有意安排。
长公子今日又将自己从京中带来的那稀奇的玩意儿全都赠给了阮陶,其意已经表现的十分明显了——长公子要将此人招揽至麾下。
话再说远些,京中那些关于阮陶的传闻又能是谁放出去的呢?
陛下让自己来此探探此人,不正是为了让自己来验证京中那些真真假假的传言的虚实吗?
既然,阮陶要入长公子麾下,那自己也不得不与之相处,不过好在对方看起来还挺随和,应当不是什么难相处之辈。
与之成为朋友,总比与之成为敌人要好。
“我就这般草率的去,会不会有些唐突?”王莽问身边的杜子美道。
“不会。”杜子美扇着扇子,“这里不是京中,没那么多规矩。再说,季珍也是个轻散之人,最讨厌那些繁杂的世俗之节了,他们姓阮的一家子都是如此。”
闻言,王莽明锐的捕捉到了杜子美的最后一句话,他转头看向对方。
杜子美冲着他一挑眉,王莽不可思议的轻笑了一声:“我现在后悔当初没好好读书了。”
杜子美没有明白对方话里真正的含义,奇怪道:“嗯?你是想要和我一块儿走科举了吗?其实现在看也不晚……”
“算了!”王莽连忙打断对方,“我看你那些书,看着就头疼。”
说罢,他起身进屋去了。
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杜子美道:“哎?不是刚刚才说后悔自己没好好读书吗?这也实在是太不好学了!”
杜子美摇头啧啧了两声:“就凭这一点就不如人家阮季珍,人家阮季珍哪怕看得头疼也要看我练文章。”
备受杜子美夸赞的阮季珍本人正撸着袖子、敞着袍子坐在子贡的小院中。
此时的他因暑意被薄汗微微浸湿了鬓角,发髻松松的散着,碎发贴在双颊,长袍被卷至腰处充作短衫,领口大敞着露出了少年白皙细腻的胸膛。
若是撇去阮陶漂亮到靡艳的长相不看,此时的他这动作、这装扮活脱脱的像是在长城搬砖的短工,丝毫不讲究。
“你说长公子看上我了,想上我?”阮陶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面前拿着扇子在自己面前一边扇一个边转悠的子贡。
“一定是这样,否则孔明怎会说出那种话?”子贡笃定道,“还有平白无故送这么多东西来作甚?”
“不行!得退回去!”子贡一脸严肃道,“这几箱东西不能收,收了就等于将你自己给卖了!咱们凭本事吃饭,不做这种自荐枕席之事。”
“怎么就从把我自己给卖了跳到自荐枕席上了?”阮陶一脸不明所以。
“再说,我若真与长公子有点什么,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吃亏的我?都是男人,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阮陶自信道。
子贡嫌弃的打量了他两眼:“长公子身长八尺一寸有余!你多高?”
“还想占人便宜?你最多就是人家的餐前菜!吃了还得再吃点儿别的垫垫。”夏夜的傍晚虽有凉风,但暑意依旧不减,子贡疯狂的扇着扇子。
“不是!你就这么看不起我?”阮陶诧异道,随后他摊了摊手,道,“成!你就算看不起我,那你就是这么看你们的长公子的?”
“人家今天将我叫过去,根本就没说几句话。我之所以在那处呆得久,那是他不在,我与王相聊得久了一些。”阮陶解释道,“人家根本就没表现出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别的意思。”
“还没有表现?那几大箱子的东西算什么?”子贡道,“那日赴宴之人何其多?比起你与他更亲近之人何其多?怎么就单送你一个?”
阮陶叹了口气,随后道:“我觉得他是在暗示我。”
“你看你看!我就说是暗示吧!”子贡一副我早了然于心的模样。
“怎么你们长公子在你心中就是个色中饿鬼还是怎么的?”阮陶打断道。
“你去看看他送我的那堆东西是什么!”
“是什么?”子贡道,“不过是些绫罗绸缎金石玉器之类的,还能有什么?”
“是王相从京中带来的玉雕,王相自己雕的。”
闻言,子贡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他走到阮陶身边,与这人一块坐在廊上,道:“你的意思是他是在暗示你,他已经知道你与王相乃是一路人。”
“其实今日我去到他的院子,没见到他人,反而与王相碰了个正着我便知道是他有意安排的。”
阮陶拈了一颗手边托盘上刚从井中镇凉了取出来的葡萄,扔进嘴里:“他这是暗示我,我想躲是躲不掉的,上郡、京中的传闻,我与王相的相似之处,我想要置身世外是做不到的。”
子贡思忖着,阮陶说得确实有理。
或许当真是自己想岔了?那孔明为何说出那样的话?
不过……孔明这人吧,有时候说的话当真信不得!
他们长公子乃是大秦赫赫有名的端方君子,从未听其有过龙阳之好,阮陶的确生得漂亮,纵然长公子有意也不至于那般急色才对。
但是,若当真如阮陶所说,那还不如是长公子看上他了想收其为男*宠呢!
如今这么个局面,阮陶藏不住了,可谓是进退两难。
子贡叹了口气:“若真是如此,你是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阮陶吃着葡萄,一口一个不吐葡萄皮,上郡身处大秦边塞离西域极近,这葡萄要比其他地方的甜上不少。
“咱们要躲,可现在已经没我可躲的地方了,今日又与王相撞了个正着。”阮陶想了想,“那我便归顺于长公子便好,他无非是见着我那日会些本事,又与胡嫦结下了妖缘,所以无非是想让我用我的这些杂七杂八的能力助他罢了。”
“他想让我帮他,他开口我帮便是。总之我不会进那什么卓灵阁,也不会去插手他们朝中之事。”
闻言,子贡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既然咱们躲不过去,那不如先发制人。”阮陶起身道,“再过几日就是七夕了,咱们请他们吃个饭吧!”
“啊?”
**
转眼便是七夕,月上柳梢头。
上郡因西域商路的缘故,有大秦边塞第一城之称,七夕灯会自然是人山人海、画船载菱藕、走马拉绮罗。
小商小贩穿梭在人群中叫卖着,天桥下的说书人讲着不知从天南还是地北听来的情情爱爱的故事,惹得听书人一阵喝彩!
姑娘们的罗裙轻飘,偶然掉落一个香囊、一方香帕,被哪位年少的郎君捡去,便算得上是一段佳话。
那些早就已经修成了正果的,也抱着孩子出门看花灯凑热闹。
经常停在一处灯前,对孩子道:“当年我与你娘……”
这么一讲便能是一晚上。
路边耍皮影的演得是《牛郎织女》、台上唱戏的唱得是《崔莺莺待月西厢记》,就连城外江昌湖上都飘满了河灯。
今夜月老庙是不会关门了,庙内大大小小的树上、花枝上都被挂满了红绳。
偶有一对男女站在桃花树下,拿着红绳朝着一根枝丫挂去,两手相触的一刹那,连忙像被滚油溅了似的多躲开。
姑娘脚下像是不慎踩到了什么东西,不慎滑了一跤,男子眼疾手快立马拽住了她。
“姑娘,没事吧?”
“多谢郎君,无碍。”
两人相顾无言,一时都不禁红了脸。
这时,姑娘低头看向绊倒自己的东西,不由得愣了愣。
男子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像是一截罗裙?
见此,那姑娘胆子也大,随后掰了一截桃枝下来,好奇的挑着那罗裙一拖,骨碌碌一个东西滚随之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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