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一把鼻涕、一把泪,用那中年男人的声音嗷嗷的哭诉着。
胡嫦被吓了一跳,朝后退了一步,想从面前的狐狸手中将自己的袍子拽回来:“你、你……”
面前一人一狐,一个风流绝代、一个畏畏缩缩,一个声音清冽似山涧灵泉,一个声音恰似尖酸市侩的中年男人,场面看起来颇为滑稽,让阮陶三人忍俊不禁。
胡嫦盯着面前的狐狸看了半晌,似乎将对方认出来了:“胡……胡俅?”
“是、是我!”狐狸身后得尾巴摇得飞起,看样子十分兴奋。
“什么欣赏水平,给自己的孙子取名狐裘?这不觉得不吉利吗?”王莽出声吐槽道。
“你、你先起来!”胡嫦用力将自己的袍子从狐狸爪子中拯救出来,随后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像是生怕对方将自己的袍子扯皱了。
而那只狐狸则是十分不顾形象的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唤着“外公”。
怎么看这俩都不像是一窝出来的狐狸。
胡嫦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向阮陶:“他如何在此?难不成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将他收了?”
“没没没!我没有!”跪在地上的狐狸连忙反驳道。
阮陶摆了摆手:“伤天害理算不上,不过是被人利用吓唬了几个人,说了几句不得事宜的话,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说着,阮陶眼神跟着严肃了起来:“今日叫您来,主要是为了让您再此护着他。我怕背后有人会再次将主意打到他身上。”
胡嫦蹙眉,拧起胡俅的后脖子上的肉,将其从地上提了起来:“你这小孽障,不好好在山中修行,掺和凡人的事儿作甚?”
胡俅被胡嫦提在手中,两只爪子连连作揖:“孙儿知错了!孙儿知错了!”
“你居然还能认得他,也是难得。”阮陶觉得诧异道,“你是不是每年春天都和不同的母狐狸抱崽崽吗?我估摸着现如今整个上郡的狐狸都是你的儿孙,你居然还能认得他?”
狐原本与狼相同,都该是一夫一妻一窝崽子。
只是胡嫦似乎天生下来就和其他狐狸不一样,每年春天他都会和不同的母狐狸抱一窝崽子,一直到他开了灵智化作人形,当然这其中还有母狐狸病死,或者被猎杀的缘故。
“当然认得。”胡嫦有些无奈的将手中的胡俅仍在地上,“我虽说子孙颇多,不过得道的一双手都数得过来,这小崽子算有点儿天赋,不过……”
胡嫦看了在自己身边点头哈腰的胡俅,叹了口气:“感觉他不适合修仙道。”
若是修成人形,作为一个凡人还好说,只是这小子似乎很贪恋红尘利禄,若想修仙道怕是难了。
“你且去吧,我在此看着他。”胡嫦悠悠的走到主位上坐下了。
杜子美笑着道:“那我叫人送一些前辈爱吃的茶和果子来。”
胡嫦点了点头,优雅的说道:“我不喝贡眉。”
***
安排好那只狐狸后,阮陶三人坐着翠幄小车来到赵府前厅。
扶苏身边的小太监原松守在门前,见他们三人来,连忙叫人进去通报,而后自己领着三人往里走。
几人穿过前堂,转过屏风,折入了堂后的抱厦之中。
阮陶一进抱厦就听见女子的呜咽声,抬眼一看,扶苏坐在主位上,孔明正坐在那女子的身边轻声安慰。
而坐在孔明身边那位正呜咽不止的女子,身着鹅黄色小袄,下头穿着白绫裙子,头上顶着个缠髻乌油油的,许是因急着出门,并未多带首饰,只是由一根玉簪插着,耳间戴着两枚小玉坠儿。
一双翠弯弯的眉,在盈满了泪的杏圆的眸子上头挂着、肤色白鲜鲜的,似水中白莲、一点朱唇因抽噎轻轻咬着,那模样才堪配“玉貌花容”四字。
见了她,阮陶三人齐齐呆愣了一秒。
真漂亮!阮陶心里暗叹,饶是他一个好龙阳之人都觉得漂亮!
阮陶不由得想,这么漂亮的夫人怎么不爱出来见人呢?要是他定然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四处招摇!
最后,是扶苏先回过神来起身走上前来:“你们来了。”
正在抽噎的潘夫人也才注意到身后三人,她连忙起身拭泪,大方得体的向几人行礼道:“潘氏见过几位大人。”
见此,阮陶三人也连忙回礼。
孔明上前一一替潘夫人介绍阮陶三人,潘夫人噙着泪不断的点头。
这期间,阮陶一直好奇的盯着面前的潘夫人看,突然自己的一只手被人用力的握了一下,阮陶吃痛抬头看去,只见扶苏正看着他笑得一脸和善。
扶苏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十分不悦。
这人昨日才来招惹了自己,合卺酒都喝了,怎么今日就盯着别的姑娘瞧?关键是这还是别人的夫人!
因怕旁人察觉出异样,扶苏握了一会儿阮陶的手便松开了,自顾自的回到座上,温和的说道:“先坐吧。潘夫人也不必太过伤心,咱们从长计议。”
阮陶三人跟着入座,又有小太监端了茶上来,阮陶不着痕迹的甩了甩方才被扶苏捏过的手,心里暗道从前看不出来这人原来这么小家子气。
两人的小动作旁人没有察觉,却落在了孔明的眼中。
孔明先是抬头看了看天,随后轻晃了晃羽扇,抱怨似的说道:“嘶……今日的香,怎么泛着一股子酸?”
扶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香酸不酸?”王莽道,“瞧潘夫人伤心成这样,也不知道给人递个帕子!”
说罢,王莽唤了一个小太监来,命其取了一方新的帕子来。
潘夫人接过帕子,起身谢过了王莽。
接着扶苏岔开话题道:“先说正事吧。”
潘夫人轻轻拭干了脸上的泪,随后目光落在了阮陶身上,她起身又向阮陶行了个礼:“这事儿,恐怕还得麻烦阮先生。”
阮陶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您只管讲便是。”
潘夫人叹了口气,缓缓道来。
原来是武太守前段日子吃错了一道菜,一道风腌狸子肉。
是前些日子他多年前的一位同窗好友来上郡上他们府上做客,家中厨司怕菜不太够去集市上买来给他们添做下酒菜的。
谁知,那道风腌狸子肉竟不是狸子做的,而是用的黄鼠狼的肉。
民间都晓得,黄鼠狼这玩意儿甚为邪性,轻易得罪不得!
果不其然,武太守和他的那位同窗吃了那肉之后便夜夜不能寐,他的好友是常梦见自己被一堆黄皮子缠上,往坟地里拖,醒来身上还会有莫名出现的抓痕,看得人惊心动魄。
而武太守则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却染上了夜游之症!
每每夜里睡着睡着就不知跑到什么什么地方去了。
这怪就怪在,睡在他身边的潘夫人竟然丝毫差觉不到!每每半夜惊醒时,自己丈夫就不知去哪儿了。
不仅如此,就连守在屋外的小厮、丫头们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潘夫人曾试图整夜不睡守着他,但她总是会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睡着,醒来她丈夫便又不知所踪了。
对此,武太守自己不以为意,他觉得夜游便夜游嘛?他自己游到坑里摔一跤醒了便好了,纵然没有摔跤,第二日鸡鸣时分自会醒来,不用大惊小怪的。
只是潘夫人则十分不放心,先不说万一这人不是跌进坑里,而是掉进湖里了该如何是好?他又不会水!
再说,被黄皮子这玩意儿缠上,现在是夜游,日后若是有点儿什么旁的该如何是好?
“那夫人可能报去过卓灵阁?”杜子美问道。
“我家官人说,卓灵阁都是群酒囊饭袋,不能成事儿,就算他们有本事他们也不会管这些杂事。”潘夫人说得泪眼涟涟,随后抬头看向阮陶,“他说若是能找到阮先生阮先生定会相助,只是这几日一直没有寻到见先生的机会。”
“眼见着官人的夜游越来越严重,他那位好友梦见的东西也越来越可怕,我不得不自己去寻人。”潘夫人喃喃道,“然后,我与见了一个西域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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