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问(83)
没办法,扶苏也曾想过像墨斗这样记笔记,但是淳于越却不赞同,他认为长此以往会导致扶苏产生依赖心理,尤其是对墨斗所称的‘标点符号’,他只允许墨斗记,若是扶苏有问题有不方便找他,可以让墨斗口头(划重点)告诉扶苏怎么断句,什么意思。
所以当时墨斗就作死地回了一句‘那有所人都用标点符号不就行了’,差点没把淳于越给气死,然后墨斗就被揪着教训了一通古礼,也差点没把墨斗给气死。
现在墨斗想想还来气,像吵架辩论这种事,从来都是事后才能想到绝佳的反驳方式,墨斗越想越懊悔,然后悲剧就来了:他在骑马课上分了神,华丽丽地摔下了马……
嬴政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面无表情:“喝药。”
墨斗抽了抽嘴,这场景怎么感觉这么眼熟……
“大王,能让我自己喝吗?”
嬴政挑起一边的眉:“嗯?”
“我喝……”
墨斗老老实实地低头,苦着脸一勺子一勺子地将碗里的药给喝干。
嬴政将勺子放回碗里,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他问:“骑马时分心?胆子够大。”
要知道摔下马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马蹄随便一跺都能让墨斗开膛破肚,幸好墨斗命大,以及马儿乖巧,要不然,就不只是摔扭脚的后果了。
墨斗低头:“我错了,对不起,下次不敢,不对,是没有下次了……”
道歉态度还算诚恳,嬴政暂且放过了他,他将碗放下,然后问:“这几日学的可还好?”
“长公子聪慧,学东西都极快,甘上卿和淳太傅都赞口不绝,”墨斗毫无心理压力地将扶苏夸了一波,毕竟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我建议大王可以将课时分开。”
“课时?”
“就是教学的时间,比如说学半个时辰让公子休息一盏茶时间,也好让太傅修整修整。”
其实最好是45分钟,不过在古代不好说,墨斗于是便凑了个整。
嬴政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就是能不能让我不要再伴读了,他也是有自己的事要做的好不啦,但是墨斗知道说了也没用,他不是没有拒绝过,却还是被嬴政给指派成了伴读,说实话,墨斗是不开心的。
没错,他是喜欢扶苏的,更喜欢嬴政,但这不代表他愿意每时每刻都围着这父子俩转,事实上,墨斗心底是一直担忧嬴政会不会仗着他的喜欢而对所欲为地命令他,要是那样,他绝对会选择离开。
不就是喜欢一个人,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个而放弃自我。
而嬴政这次让墨斗当伴读陪着扶苏,已经有点戳到墨斗的痛处了,他焉焉地答:“没了。”
嬴政问:“寡人在问你,你学得怎么样了?”
墨斗:关我什么事?我不就是一个伴读吗!
像是知道了墨斗的想法,嬴政无奈道:“寡人让你当伴读是让你跟着学,墨斗可是想到别处去了?”
墨斗:“没……学得还行吧……”
嬴政盯着墨斗,眼中的深究让墨斗不自觉地别开眼:“当真?寡人听说你跟淳太傅可是相处不佳。”
墨斗忍不住辩解:“是他教的方式不对!”
嬴政敏锐道:“所以斗学得并不好。”
……
墨斗没说话,扭过头算是默认。
确实如此,要不是有笔记,墨斗其实是反过来要请教扶苏的,换句话说,扶苏其实是跟上了淳于越的教学的,跟不上的只有墨斗一个。
嬴政看着墨斗的后脑勺,慢慢问:“斗可是觉得,其实你并不需要学这些?”
墨斗依然不说话,但嬴政并不在意,他开始一点一点地分析墨斗:“寡人其实一直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只是之前寡人没在意,直到看到斗上次的文章才反应过来,那就是斗其实是一直置身于这个世界之外的,你一直在拒绝旁人的接近。”
墨斗的心一顿,他猛然转头否认:“我没有!”
“你有!”嬴政断声道,“你连学都不愿学,不是拒绝是什么?”
若是墨斗知道怎么写文章,那嬴政绝对不会多言一句,但是事实上,墨斗就是个半文盲,他是最没有理由拒绝这种学习机会的人。
“你看人其实是带着一种傲气感的,只是你掩饰地很好,但若是遇到守旧之人,那这种感觉便出来了。”
比如说,遇到淳于越的时候。
墨斗一愣,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从没小看过古人的,他也一直在努力融入到古代的生活中,他以为他做到了,但看来事实并不是如此。
他在小时候学会了吃古代的食物,睡古代的床,说古人的话,但是从来都没学会和古人相处。
墨斗所认识的人都是或多或少带着革新思想的,换句话说,其实是别人一直在迁就墨斗的思想的,但这是不对的……所以嬴政让墨斗当伴读其实是想让墨斗去蹭课,去学习,去了解这个时代究竟是什么样的。
墨斗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失败,他小声地自暴自弃:“我有大王就够了,我不需要。”
看到墨斗终于承认了这一点,嬴政笑了,他歪着头说:“那若是寡人需要呢,做个约定怎样,斗若多学一点,寡人就试着多喜欢一点斗如何?”
墨斗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嬴政。
“因为寡人想过了,既然斗喜欢寡人,寡人又离不开斗,那寡人为什么就不试试呢?”
嬴政从来不是个被动的人,他更加喜欢主动出击,将事情的走向都控制在自己手里。
墨斗看着嬴政的眼睛,对方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所以……既然嬴政愿意跟他做这个约定,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嬴政其实是有点喜欢他的呢?
于是他大着胆子,任性而又霸道地说:“不够,以后斗做到任何一件让你开心的事,大王都要多喜欢斗一点。”
嬴政答应地很痛快:“好,寡人答应斗。”
第88章
几个月后,阳光灿烂,天气逐渐转凉,而墨斗也迎来了他的毕业考试。
说实话,其实几个月的时间是有点短的,不过嬴政也并没有打算让墨斗成为什么文学大家,他就跟在武学课上要求墨斗学会骑马一样,在文学课上只是想让墨斗学会最基础的读和写,以及接触一下那些顽固派人士。
再加上墨斗完全放弃了工作,一心一意专注学习,这才在几个月后自认为能够达到嬴政的要求,而像这种速成式学生在考前是最没有底气的。
所以,当嬴政带着扶苏过来的时候,墨斗已经紧张到试图给马喂草来解压——就是第一匹装上马鞍以及马掌的那只。
这只马被伞喂得越发地肥壮,日常的爱好就是向人吐口水,当这只马第三次喷了墨斗一脸唾沫后,墨斗终于忍无可忍地给这只马取名为:‘草泥马’。
站在墨斗身后围观了许久的嬴政好奇地问:“这名字可有何含义?”
墨斗对嬴政的出现毫不在意,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嬴政莫名其妙的出现,通报什么的,不存在的。
他淡定地转身,拿袖子抹了抹自己的脸,一本正经地胡诌:“南海往南十万又八千里,曰南美,上多珍兽,有马焉,其脸如羊,唇如兔,颈长如蛇,遍体毛卷,喜喷沫,见则有厄缠身,因常奔于草泥之上,故名为草泥马。”
……
嬴政一脸诚恳:“寡人心神往之。”
墨斗:呵。
扶苏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相比于《尚书》《礼记》之类的书,《山海经》可以算是小说志怪了,它在某一方面满足了小孩子好奇的心理,扶苏可是看了好几遍,所以他很肯定他看过的书上并没有这段话,于是他忍不住问到:“这是哪版的《山海经》,可否给孤一观?”
墨斗被扶苏的认真给打败了,嬴政笑着摸扶苏的脑袋:“没这个东西,是墨斗胡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