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问(45)
“难道便因其是天灾便任其发展?若是如此,有何来大禹治水之说?”墨斗反驳李斯的说法,直接搬出了荀子的话来,“斗记得荀夫子有句话,正所谓‘制天命而用之’,李先生为何如此畏手畏脚?”
“如此便不会触怒于天?”
“大王为百姓着想,天为凭何而怒?”
墨斗与李斯辩论着治理蝗灾的可行性,嬴政则是一直坐着一动不动,直到墨斗和李斯实在谁都说服不了谁,便转问嬴政的打算。
墨斗还记得嬴政之前对蝗虫的产生抱着非常大的兴趣,对于研究蝗虫这项事业相信也会非常支持。
他率先向嬴政拱手,还顺便暗中瞪了李斯一眼,等着吧,嬴政肯定会站在他这一边:“大王,正所谓人定胜天,大王可先派人观察蝗虫,然后根据其习性进行整治。”
一旁的李斯没说话,他不跟小孩子计较。
然而,墨斗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嬴政的回应,事实上,嬴政甚至有些犹豫。
“寡人自继位以来便一直天灾不断,为了应付这些寡人便已焦头烂额,大禹大贤也,寡人不及。”
这便是变相地承认他嬴政不敢做这种事了,他想知道蝗虫的来源不假,但要是让他直接干预蝗灾的形成他不敢也时真的。
墨斗万万没想到,一直以来对未来革新接受良好的嬴政竟然会在意这种事情。
其实也不难理解,要说历代帝王中谁最迷信,嬴政绝对是处在前排:造地宫、做秦俑、派徐福东渡求仙丹……一件件事情列下来,要是说嬴政不迷信才奇怪。
历史上的嬴政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可以改革前人留下的秩序,却对虚幻的上天保持这最原始的敬畏甚至是惧怕。
墨斗被嬴政的这一句话给说得愣在原地,嬴政看着他无法接受的样子,缓和声音安慰道:“蝗虫可食此事寡人知道了,至于究其源头斗便不必再想了。”
墨斗抿起嘴,他抬头看了一眼嬴政,弯腰行了一礼,然后便回到了位子上不再多言一句。
嬴政心中莫名地泛起了一些不安,就感觉他好像辜负了墨斗的期望,不过看墨斗的样子,应该是理解了他吧……
理解个头啊!
晚上,听牛叔说墨斗有事找他于是半夜来到工坊的嬴政捧着竹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看这竹简里面些了什么?全是蝗虫的各种习性以及处理的方法!
从最简单的活埋,到火烧,再到水淹,每一种方法都写明了用法和缺点,嬴政相信这玩意儿要是真的执行下去绝对有用。
墨斗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嬴政面前陈述他的想法:“竹简中所记的蝗虫习性皆是斗一人观察的,里面的方法也都是斗一人所想,若是老天怪罪下来,也只能怪到斗一人的头上,与大王无关。”
嬴政面无表情地看着墨斗,墨斗被看得有些心慌,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大王可赐斗一块地,斗便可在那里试这些方法,也不会波及到秦国……斗失败了,大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若是成功了,斗也定然会交还此地……”
墨斗声音越说越小,最后逐渐消失在嬴政的直视中,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越说越虚。
“斗说完了?”
墨斗小心翼翼看了嬴政一眼:“嗯……”
嬴政扬起一边的眉毛:“寡人不愿。”
为什么啊……
按理说墨斗应该是愤怒了,但他却莫名地感觉委屈,明明他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为什么嬴政还是不同意。
“这件事由寡人来做。”
???
什么鬼,他幻听了吗?墨斗不可置信地抬起来看向嬴政。
嬴政无奈地一笑:“斗都做到如此地步了,寡人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虽然他嬴政迷信,但他嬴政也是个大男子主义者啊!
要是真让墨斗替他承担全部责任那他面子还要不要了?!
第50章
一般来说,天才大多都是自傲的,他们会把自己的面子看得大于天,比如说一边怕上天发怒一边还要咬牙派人治理蝗虫的嬴政,再比如说憋着一口气要一鸣惊人的甘罗。
说服张唐并不是一件难事,正相反,对于甘罗来说是非常简单的事,他只是将范雎和白起简单地举个例子。
“应侯欲攻赵,武安君难之,去咸阳七里而立死于杜邮。今文信侯自请卿相燕而不肯行,臣不知卿所死处矣。”
甘罗这样子一说,张唐便意识到相比于出使燕国的危险,还是违背吕不韦的意愿更加不明智一点。即便是白起,也因为不愿攻打赵国而被赐死,而他的功劳比不上白起,吕不韦却比范雎更加独道专行,他要是再不识好歹,下场绝对好看不到哪里去。
张唐看了一眼甘罗,终究还是认命了:“我去燕国便是了。”
甘罗看了看面前这个愁眉苦脸的大叔,歪了歪头,狡黠地一笑:“您不必担忧赵国,甘罗会处理好此事。”
张唐懵逼地看着甘罗,这个小家伙在说什么?他这是要干什么?
甘罗面上不显,心中有一个小人在叉腰得意中,说服一个张唐怎么能体现他甘罗小天才的本事呢?要玩就要玩大的!
于是甘罗就给吕不韦提交任务的时候又申请了一个新的任务:出使赵国。
吕不韦看了看脸上写满了认真的甘罗,觉得这孩子比他想得要能干一点,让他去一趟赵国也无妨,可以试一试,于是便欣然同意。
不过出使赵国这件事不是吕不韦一个人能决定的,不管怎么样都是要经过嬴政的同意,所以甘罗还得通过嬴政的测验。
为此,甘罗做了充分的准备,他在脑海内模拟了不止一遍嬴政会问什么,他要回应什么,他相信嬴政无论问任何问题他都能立即回答出来。
怀着这份沉重的心情,甘罗终于见到了嬴政。
双方的彼此的第一印象良好,嬴政威严肃穆,甘罗沉稳聪敏,他们都很满意彼此。
嬴政率先提问:“便是你想出使赵国?”
甘罗心中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嘛,但面上却规规矩矩的:“是的。”
嬴政笑了一下:“那你见到赵王会说什么?”
甘罗不动声色地暗怼回去:“自然是观其脸色,相机行事。没有赵王的反应,我又哪里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如此,寡人受教了。”嬴政恍然大悟,坦然道,“如此,寡人便赐你十车、百余名仆,允你出使赵国了。”
这次轮到甘罗懵逼了,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么简单嬴政就答应了,不应该再多问几句吗?你这样子他很憋屈的好吗!
嬴政满意地看了一眼有点不知所措的甘罗,小样,别以为寡人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是要压着你的傲气,看寡人憋不死你,天才什么的寡人见得多了。
甘罗与嬴政的第一会面,以嬴政略胜一筹告终。
…
地点,赵国。
此时的赵国非常热闹,因为他们的赵襄王正在和王子期赛马。
身穿胡服的赵王一边挑着马一边问他的骑术老师:“子期觉得哪匹马最为神勇?”
王子期恭恭敬敬地拱手道:“我非伯乐,只知骑术,不会相马。”
“罢了,赵国的马都是良马,寡人也不挑了,就这一匹罢,”赵王摆摆手,随意指了一匹,“今日寡人与子期赛马,子期不必让寡人。”
王子期认真地点头:“臣明白了。”
赵王对这个君贤臣忠的场景非常满意,觉得自己真不愧是一代贤君,然而他很快就得意不起来了,因为王子期的认真不是装的,他是真的耿直,赵王说不必让着他,他还就真的没有让着赵王。
两匹马的距离越来越远,君王的颜面眼见就要丢了,赵王终于忍不住开始赖皮了起来。
“这马是劣马,给寡人换一匹!”
王子期非常给面子的停了下来等着赵王换马,现实也非常给面子,赵王连换了三匹马,没一次比过王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