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长发飘扬,漆黑披风飞滚,惯性让它们向前飞舞,而冲击的波痕掠过不算空旷的指挥室,却并未撼动其中那群高达三四米的人形碳基生物。
卫队的武器直指那道身影,在指挥官抬手禁止攻击之前,那天外来客悬浮于空中,双臂环抱,轻轻偏了偏头。
无声地,所有武器的金属结构悄然融成一团,然后自行飞上半空,在高如神殿的天花板下互旋如星。
而那双耀眼到令人惊怖的眼睛,也带着一抹平淡,扫过众人视线。
……啧。
从来者飞行时的强大控制力来看,能做到直接销毁武器,就一定也能让它们外表不变而内部结构改变。
——这个人是在表示警告,而不是想立即杀了他们。
指挥官忍着双眼与头脑的胀痛低头避开那视线,然后他默默叹了口气,越众而出,走向最前方。
“尊贵的未知‘解限体’,很高兴为您服务。”他低头弯腰,谦卑至极,把姿态放到了尘埃里:“请问,您远道而来,有何意愿?”
“我来找‘银河帝国’的遗民。”雷廷轻声道,他注视着对方:“我知道那荣耀的传承者还存在于星空之中,而现在,他们新的使命到来了。”
第207章
虽然相差了几百年的演变,但当雷廷完全不靠翻译组件,用很少有人会真去学的银河通用语说出‘银河帝国’这个词组时,指挥官的脸色变了。
常驻于天顶的铅色浓云滚动,瓢泼大雨从天而降,转瞬间淹没了整座城市。
而城市的防护罩并不隔离这雨水,它淅淅沥沥落在城市里,在人们头上脸上身上,也在不算高耸的黑色金属建筑群与里里外外整齐排列的深黑支架上。
“别害怕。”雷廷说。
他轻轻挥指,浓云散去,刺目的红色阳光照来,而城里弥漫的金色光辉,又将大雨精准蒸发。
云霞似的迷雾漫散。
“别害怕,别紧张。”雷廷又道。他转眼看向地下,看向这座城市深埋星壳之中的动力源,那里有奇异的红色物质正在燃烧——“身为他们的保护者,不准备出来谈谈吗?”
他说完这话之后,在众人的迷茫与城市的沉默之中,大约两分钟过去了。
一声叹息悄然浮现,回荡于众人身旁。
“唉……”
那是一种精妙的能量控制技术,一份能量精准的共鸣空气,在虚空中模拟出一个低沉男声。
红色液体蠕动片刻,像是只变异史莱姆什么的,随后分出一片来,穿过机械结构与地层之间的各类物质缝隙。
最终,它渗过坚实地板,在帝国遗民们惊愕的眼光中融作一团拳头——帝国遗民的拳头——大小的红色焰球,飘浮在半空中。
“您好……‘阳星’。”‘火酒’说,“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怎么知道?
那当然是‘上一次’知道的。
雷廷目光沉静,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刻意让自己回避了几乎每一项人在思考、准备和编造谎言时可能出现的一系列反应,这其中自然包括眼动与行为动作细节。
——上一次,在银河几乎在战火中焚烧殆尽时,他与‘火酒’其实曾并肩作战过。
对方战死前告诉了他很多事,虽然如今它们与他对‘时空穿越经历’的记忆一样有些模糊,但只是这点过往的话,雷廷还是清楚记得的。
通过‘上一次’的记忆,他能确定银河中有几个人完全可信……而另一些人,他们即使可信也是‘阶段性’的可信。
其中,完全可信的那部分里,就有‘火酒’一个。
即使两人打的交道并不算多,但对方直接通过精神力分享给他的那部分记忆,让他对对方的了解仅次于对方本身。
只可惜,即便如此,他也不清楚对方的具体来历。
“我知道的事很多。”雷廷答非所问,甚至还用问句回答了问句:“关于我说的事,他们的新任务……你意见如何?”
“……”‘火酒’沉默片刻,道:“我无权指挥他们。”
“你守护了他们,为这座城市供能数百年,‘火酒’。”雷廷叹息。
“但我没想过再……我是说,没想过成为他们,成为某个族群的领袖。你看,我的生命形态都和他们不一样。”‘火酒’分出一小团飘浮的红色液体,像个Q版手掌似的向雷廷摆了摆:“别说什么回报,朋友,难道你守卫猎户人的时候,想过让他们回报什么吗?”
“我就是猎户人,我是我族群的一部分。”雷廷语速沉缓,“你呢?你怎样看待他们?”
“别问这个,嗐,我不知道。”‘火酒’说。
它蠕动着在空气中翻滚,火焰熊熊燃烧,雷廷不懂这样的黏液生物,也无法在不引起对方敌意的情况下去读取一个正常‘S级’的思绪内容,很难闹明白那是不是一种撒谎反应——那些记忆可不会细致到这个程度,智慧是需要隐私的。
“拜托,兄弟,我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我只是一团会着火的红色黏液,是发酵已久的‘火酒’,我无意与你述说过往、争辩未来,你也别试着说服我。没人能说服一团会着火的红色黏液,”‘火酒’的超能合成音语调轻快,“你也不能,至少现在如此。顺便,难道你只是路过顺手帮一把什么人的话,会想让他们报答吗?”
好吧,这团‘会着火的红色黏液’是自由的,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一个心灵自由的智慧生物,不会整天想着去控制任何事物,或避免被任何事物所控制。
雷廷不太清楚这家伙存在于世多少年,整个银河对它的记录最早也只能追溯至银河帝国陷落之后,如果只看表面,或许会有人认为它其实一直沉睡于这颗星球,而帝国遗民的到来唤醒了它……
但敏锐的直觉告诉雷廷,这绝对有哪里不对劲,因为莫名其妙的,他就是会觉得叫‘帝国遗民’听‘火酒’的话不算是在让后者挟恩图报,他不会忽视这种异常。
不过他无意现在就解开这个几乎与他无关的谜题——‘火酒’曾用战斗与牺牲证明了它值得信赖,没必要在无关紧要的事上追根究底。
“好吧。”雷廷说,“我提醒一句,你们这颗恒星的本阶段生命快走到尽头了……”
“我知道恒星里头曾经有一只‘巨兽’,那就是它急速衰变为红矮星的原因。”‘火酒’说,“但现在它已经死了,这颗恒星接下来能活的时间,至少能见证这一切尘埃落定。”
“……”
雷廷微微挑眉。
“你……”他轻声问道,“知道‘星空巨兽’的寄生,有什么规律吗?”
“不知道。”‘火酒’的回答光棍极了。
“我可以告诉你,”雷廷冰冷的微笑起来,带着他毫无波动的情绪:“那是人为选择的。”
“……?”
‘火酒’的浮动都停顿了片刻:“……你认真的?”
“我认真的。”雷廷说,“你知道……”
“停!别在这儿继续,”‘火酒’的声音猛然增大,严肃下来的语气让这团‘会着火的红色黏液’透出了一种沉重的武断与冷酷:“我们找个其它地方!”
“听你的。”雷廷爽快回答。
“利落。我喜欢这样。”‘火酒’好像有点话痨,它发给了雷廷一个星空坐标让他先走,然后又对‘帝国遗民’的指挥官道:“‘珍宝号’星舰展开成城市太久,部分系统已经无法再复原了,别犯蠢想着乱跑,乖乖等我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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