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的一声, 她的左腿断裂, 折起一个可怕的弧度。这一下逼得祁追远站立不稳,松了手,但有龙尾支撑,她并没有倒下,手一扬,插在地上的龙枪便嗡嗡作响,要飞回她的手中。然而叶盏又是发狠地一撞,将她硬生生压在了地上,他的面目狰狞至极,眼瞳紧缩,像是已经疯了。
叶盏用贴身的匕首,拆了她一排肋骨,露出絮状的腐朽内脏。祁追远并不感到疼痛,伸手握住了龙枪,反手向叶盏戳去。叶盏连躲都不躲,只是拼了命地压住她的挣扎,动作极快地将匕首向内一送,精准地卡进了她胸椎的缝隙,用巧劲一挑,祁追远的上半身便错了位。
刺下的龙枪跟着一歪,堪堪擦着叶盏的脸庞划过。叶盏双眼充血,喘得仿佛一头野兽,用匕首发了狠地捅她的脸,然而锋利的匕首居然在覆着鳞片的脸上弹开。叶盏顾不上捡,就这样低下头,极近地望着那空洞的眼眶,然后用脑袋一下下地撞她的头,“去死、去死……”
即使有龙血强化,他的身躯又怎会有龙骸坚硬,更何况那上面覆盖着一层鳞片。祁追远虽被压制,但没什么痛感,也不会产生恐惧之类的情绪。她只是僵硬地又一次伸出手,召唤龙枪,然而这一次她的手刚抬起便落下了——叶盏的手探进她的胸膛,拆下了她的三节胸椎,紧接着卸下了她的肩胛骨和锁骨,废掉了她的整只右手。
这一番缠斗仅发生在十秒之间,孔葭夫人扶着受伤的祁渊,看着那恐怖的贯穿伤,里面血流如注。孔葭夫人的手颤抖着,脱去外衣撕成布条,想要捂住伤口,然而她看到血迅速地染红了白色的衣衫,将它染成一件血衣。祁渊仍然张着眼睛,瞳孔却有些涣散,大概是伤到了肺,他感到喘不过气来,因为缺氧而眼前一阵阵发懵。他试图依靠龙血的力量修复自己,然而这一次四肢发凉,力气随着温度快速地流逝着。
这时候,雷龙才慢慢直起身体,微微笑道:“小渊,我早就说过你天真。其实我并不讨厌你,你一直都是我最骄傲的造物。”雷龙好整以暇地感慨道,“可惜天无二日,世上怎能有两个龙王?况且你太过优秀,我……呃啊啊啊啊啊啊——”
话未说完,雷龙忽然怒甩龙头,像是要把脑袋里的东西甩出去,“滚出去!滚出去!”他嘶吼着,感觉头脑里有无数的虫子在爬,刚压下去的源意识千百倍地训斥他、折磨他、侮辱他!
龙类是高等的生灵,同类相残如此野蛮的行径,早已犯了众怒,于是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源意识,又开始搅得他头疼欲裂,恨不得劈开天灵盖,将脑子整个揉碎!
不,还不够,他的力量还不够,需要更多、更多的力量,把这些烦人的虫子全部捏碎!雷龙暗紫的瞳孔一错,盯上了不远处的鬼魂。
鬼魂与他所有感应,立刻抬起头望向他。阔别五十年的时光,两人隔空对望,仿佛都在打量一件新鲜事物。“来吧,年轻人,”雷龙低声道,“你我本是一体。”
鬼魂感觉身体一下子被无形的手攥住了,不受控制地向着雷龙走去。无法回头,他只能梗着脖子叫道:“葭葭,对不起,我要先走一步了!我本想陪你一辈子的……”
孔葭不舍地伸手想要挽留他,然而手却穿过了他单薄的身体,什么也抓不住,她流着泪拥抱这个多年前的幻影:“我知道,我知道,别说对不起……”
“现在,”鬼魂感到了怀抱的温度,嘴角缓缓扬起一个笑,笑中又有无限的遗憾和眷恋,“我要为你的一辈子拼命了!”
说罢,他义务反顾地向雷龙走去,敞开怀抱作奉献的姿态,拥住了自己的本体。他的怀中渐渐亮起一缕微光。那是一截短短的烛火,像一颗星子,照亮了一整个孤独的宇宙。
雷龙胜券在握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瞬间他就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眼中闪现一丝惊恐。他暴怒地甩动身体,无节制地释放能量,想要震开这个胆大包天的鬼魂。然而那轻盈的一片魂不为所动,紧抱着他如跗骨之蛆。
“我本以为‘木头’只是被换掉了。”贴着惊恐的龙目,鬼魂嗤笑道,“谁想到只是烂光了而已。”
“放手!”雷龙胡乱撕咬着,“现在停下,我放你去和那个女人一起!”
“哈哈哈哈,”鬼魂笑得前仰后合,紧咬的牙缝间透出复仇的快意,“既然烂光了,那不如一把火烧干净吧!”
他体内的安熄之烛火光骤亮,苍白的火焰沿着鬼魂的四肢百骸灼烧,很快便成燎原之势。它们在空中轻盈地跳跃如烟火,漫漫地盛开又寂灭,眨眼间就将雷龙拖入一片苍白的火海。雷龙无可躲藏,在地上扭动翻滚,发出了凄厉的嚎呼。
这是无可逃避的,来自他的一部分灵魂的自我否定。雷龙试尽了一切办法,甚至一下子缩小身体,变回人类,试图逃离白焰的禁锢,然而鬼魂只是冷笑,紧紧地攀附在他身上。很快,他的身躯越发淡薄,成了火光中一片捉摸不定的幻影。
雷龙心中忽然升起希望,他意识到鬼魂并没有强大到能烧尽自己的全部。只要保存核心的部分,凭借龙血强大的修复力,假以时日,他定能重回巅峰!于是他停止挣扎,将力量用于护住自己的躯干和头颅,放任白焰烧光自己的四肢。
忽然,雷龙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个逐渐靠近的刺耳响声,像是有什么沉重而尖锐的东西在地面上拖行,在这一片嘈杂中,本是不值一提的动静,然而雷龙感觉到了危险。他昂起头颅,转过一只眼睛,看到了叶盏。
那是怎样一个伤痕累累的躯体,他刚刚几乎生拆了祁追远,指甲外翻,十指渗血,额头也在汩汩地流血,顺着鼻梁脸颊淌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他的身体已经疲累到了极点,支撑他行走的似乎不是肢体,而是一股意志。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暗金色的眼睛,寒星一般落在他身上。这个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手里晃晃荡荡地拖着那柄染血的龙枪,向他走来。
雷龙的第一反应是要跑,在地上发狂地扭动后退,他的四肢被烧掉大半,连灰都不剩,所以看起来就像一个蠕动的大号蛆虫。
靠得够近了,雷龙才听到叶盏口中很轻的呢喃:“去死,去死……”
“我有救祁渊的办法!”雷龙声嘶力竭地叫道,“我能救他!”
“去死。”
叶盏一脚踏入白焰,火焰却不灼烧他,第二脚他踏中雷龙的大腿,那被火烧空的东西碎了一地。他高举龙枪,凝聚着仇恨与愤怒,狠狠向下刺去,穿透了雷龙的半边脸。血喷涌而出,居然也是人类的鲜红,这个不配为人的畜生!
这一下耗费了许多力气,叶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肌肉紧绷到快要撕裂,浑身的痛觉传递到大脑,却只得到了麻木的反馈。额上的血沿着睫毛渗进眼睛里,他眨都没眨一下,第二次举起龙枪,这一次对准了雷龙的左胸口。
锋利无匹的枪头刺到肉.体,却发出“乒”的一声怪响,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硬生生接了这一击,将龙枪弹开。叶盏的双手被震得发麻,手上被崩开几道口子,好几秒后他才麻木地感到疼。
为什么刺不透?就算是合金打造的义体,在这样的一击下也不至于完好无损。叶盏似是有点迷怔了,他蹲下来掀开祁臻的外衣,惊讶地发现他贴身穿着一件软甲:这件通体玄黑的软甲流光溢彩,软如薄纱,可以轻盈地贴合人的身体,然而一旦有攻击袭来,它却又比金刚石还要坚硬。
“啊,是你……”叶盏像是认出了一个老朋友,沿着雷龙的胸口轻轻抚过软甲。
很久之前,还是他刚刚被祁渊抓回飞船上的时候,叶盏曾见过这件软甲。它名为“逆鳞”,是祁渊取下自己的鳞片作材料,托嫘祖织成的,送给父亲的礼物。
如今逆鳞安然地穿在了祁臻的身上,替他抵挡火焰刀枪。
“你辜负了他,不愧为父亲。”甚至连叶盏自己,都没有想到祁臻会完全丧失人性,把自己女儿的尸首做成了暗杀的刺客,“这世上有那么多爱你敬你相信你的人,你辜负了他们……你真的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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