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星月朦胧
卧室外的走廊上, 金发少年站在窗边,向外眺望着。
他的个子不高,甚至需要将手按在窗台上,微微踮着脚尖。他的目光落在王宫外交谈的中年男女身上, 薄唇轻抿。
在他身后, 高了他整整一个头的将军将手臂从腋下将他圈了起来, 以这样的形式为小陛下提供支撑。
终于,伯爵与伯爵夫人的身影分开,伯爵夫人带的青年禁卫军离开了帝都。
陛下的肩慢慢松了下来, 踮着的脚也重新落回地面。
“在紧张什么?”克莱门特低头问。
格洛尔抬眼, 疑惑:“紧张?我没有。”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吃饭的时候您都要把我的衣服捏皱了,”男人漫不经心地说着。他半蹲下身, 将陛下整个抱了起来, “今天怎么忽然想起请夫人他们来王宫了?”
“因为太久没见过了。不过我还没问你呢,克莱门特,你怎么也来了?”格洛尔问。
克莱门特低眼看他,陛下的神情在月光之下显得有些寂寥,浅金色的发丝安静地打着卷。他舔了舔嘴唇,说:“因为巧合, 信吗?”
他将格洛尔抱进了卧室, 用脚合上门后,抱着少年靠在了墙壁上。
“陛下, ”他轻轻咬住了少年的耳垂,微哑的嗓音在他耳边轻声说, “今天我在那位夫人的面前搂了您的腰。”
格洛尔自如地坐在男人折起的手臂上, 在微亮的黑暗中侧眼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庞。
男人墨绿色的双眼中燃放着浓稠爱意, 还有一种每次见到他时就会绽放的无边欣喜。格洛尔用指尖轻轻抚摸在男人的眼尾, 尝试着去接近这道好看的色彩。
“嗯。而且你还是在塞利安和科尼的面前这么干的。”陛下浅笑。
“所以——”男人拉长了音,亲昵地用鼻尖蹭上了陛下的脸颊,“陛下您什么时候考虑一下,给我安排个名分?”
名分。
这已经不是克莱门特的第一次试探了。
大多时候格洛尔都会用各种理由敷衍过去,克莱门特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停止话题。
不过今天格洛尔难得地不想那么敷衍着回答了。
“我跟你说过呀,克莱门特,我并没有打算对你负责,”陛下温温和和地笑着,“所以名分也是不会给你的。”
克莱门特本以为自己会获得一如既往的敷衍回答,却毫无预料地获得了这样的回应。他差点就要咬碎自己的后槽牙:“您这个答案给了还不如不给。”
顿了一下,他又问:“要是名分不给我,那您打算给谁?”
“谁都别想。”陛下悠悠地晃着脚。
“你的条件很好,克莱门特。长得好看,会照顾人,本事也强。除了我,这个帝国任你选。除了名分,其他的你想要什么我也都可以给你。”陛下用着一种平常的语气淡然说道。
格洛尔很少说得这么直白,克莱门特的身子也一下僵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将陛下放到床上,瞬间顺势倾压而上。
他沉声说:“那我也告诉您——除了您,我什么都不要。”
陛下对任何气势都是向来不惧的。
他的双手成圈地勾上男人的颈,明明用不出一点儿力量,却能让上将咬牙沉默地趴到自己的身上。
小陛下用脸蛋蹭了蹭上将,他的肌肤嫩嫩的,声音也软软的,带着柔软的笑意,好声好气地哄着:“好啦好啦,我知道,克莱门特,你别生气呀。”
“可是谁叫决定权在我手上呢——你要当我在渣你也可以,就让我再渣一下,好不好,克莱门特?就一下。”陛下带着笑意眨了眨眼。
克莱门特觉得自己就要被气笑了:“那您还真是……渣得光明正大。”
少年此时正被他压在身下,单薄的身形、苍白的脸色与时不时闷咳带起的胸腔震动,都无一表明着小陛下的病弱和体虚。
只有那双浅蓝色的眼瞳里,才不甚明晰地带着一股对于这整个世间的温柔。
是的。
对这整个世间。
这份温柔,从头到尾都不是对着他一个人的。
——可是他能怎么样呢?
他难道没有想过放弃吗?
他想过,甚至还去尝试过。他尝试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可是结果呢?
结果就是,他发现陛下的温柔就像是全世界最无解的毒药一样,早就已经四通八达地渗透进了他的全身骨髓之中。
甚至于他的过去,他的现在,他的未来,放眼望去全部都是陛下的影子。
他根本放不下。
他伸出一只晶骨,开了灯。
借着昏暗的床头灯,他盯着陛下的眼睛。
这位只要出了王宫,去哪儿都能炙手可热的年轻上将缓慢地说:“其实这也不是不行——如果‘渣’我能够让您觉得开心的话。”
“可是……别当我没看出来。您并不会为此开心,陛下。”
一阵安静的沉默。
格洛尔怔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陛下才终于出声:“你不该这样告诉我的,克莱门特。就像是在谈判桌上,率先露出底线的一方是获胜不了的。”
“可我们并不是在谈判,陛下,”克莱门特缓声说,“我们在谈的是感情。我喜欢您,我爱着您,我想每天都在您的身边,我想得发疯。可这只是我个人的欲望,如果您不愿意,那告诉我,我会尊重您。相比起来,我更想看到的是您的欢笑,您的健康,想看您开开心心地活着——您比一切都重要。”
「我喜欢您。」
「我爱着您。」
「您比一切都重要。」
格洛尔忽然有些惊慌地将头侧到了一边,用袖子捂上自己的眼睛。
克莱门特没有将他的手臂拿开,只是身体从他身上挪到了一旁,躺在他的身边,连着他的翅膀一起把他抱进了怀里,然后伸手将被子拉了起来,轻轻地为他捻好被角。
“所以,可以告诉我您到底在烦恼什么事情吗?”温热的气息缱绻地打在角边,带着男人深沉的爱意,“告诉我,我陪您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身体问题,生日问题,还是工作问题?”他问。
格洛尔觉得自己都快被克莱门特说得心软了。
但是到底没能心软的他,真是坏透了。
“……你别问了,克莱门特,”格洛尔小声嘟囔着,把头埋进他的胸口,带着鼻音低声说,“我才不会告诉你。”
这个夜晚仿佛一段不起眼的小插曲。
第二天早上,克莱门特离开之后,他们依旧如常地进行通信。
格洛尔将上将寄来的小礼物分门别类地摆放到了展柜上(当然,是让塞利安帮他放上去的),然后认真地给上将写了回信。
这天之后的时间里,陛下如常地进行工作。
他参加了一项会议,两场会面,并完成了一大叠文件的处理。
到了晚上,他撒娇逃避地被强制喂完了一碗药,然后缠了塞利安十分钟的时间,非常努力地从伯爵的手中讨来了第二块糖。
他的味觉已经被数不尽的药搞得分不清苦甜了,但就像塞利安某次笑话他时说一样,这种撒娇讨糖的过程对他而言比起吃糖其实要更甜得多。
上床后,塞利安为他留了一盏小小的床头灯,然后一如既往地坐在床边陪着他入睡。
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塞利安才悄然离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朦胧的云朵飘过,星月都被遮得不甚清晰。
宽敞床铺上的金发少年不知何时静静地睁开了眼睛。
他低低地咳了两声,咳嗽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明显。
少年有些艰难地挪了一下身体。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颗白色的药片,扔进口中,然后挪到了床头——床头矮柜上备着一杯水,上面考虑周全地插着一根吸管。
就着水吞下药片之后,格洛尔在床上躺了十分钟左右,一股陌生而熟悉的力气少许地回到了他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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