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利安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跟着其他人一起出了病房。
十多分钟后,病房门终于打开。
格洛尔陛下出门的时候神情看上去非常疲惫,塞利安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了陛下。
这时,刚刚在病房内见到过的老妇人在中年人的搀扶下,带着泪痕上前:“陛下,埃德温他……”
“您别着急,夫人,”格洛尔握住老妇人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而后抬头望向帝都医院的院长,说,“过来吧,跟我讲讲你们的问题。”
院长和埃德温的主治医生对视一眼,叹了口气,走到格洛尔面前,向他行礼,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埃德温由于年龄和疾病的问题,现在每天都是靠着各种机器维持生命,前些年老人还能够保持着每天几个小时的清醒,现在却一周都不见得能够清醒两个小时。
在他难得清醒的时候,埃德温提出过许多次想要放弃治疗、选择死亡,不想再延续这种宛如只是一团会呼吸的肉一般的痛苦。
他的家人,也就是老妇人与他们的儿子,在经过半年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同意了埃德温的请求。
在诺伦兹卡帝国,安乐死是合法的,埃德温的情况也完全符合了法律规定的前置条件。
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申请,在帝都医院这没有通过。理由很简单,埃德温的身份特殊,地位也高,与陛下的关系更是不一般,这让他们根本不敢为埃德温停止治疗。
看着丈夫每天生活在痛苦中的老妇人难过得不行,一气之下,便直接将一纸请求送到了格洛尔陛下的书桌上。
所以,格洛尔来了。
不论是出于埃德温的身份,还是出于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他今天都必须得来这么一趟。
塞利安同样与埃德温是老相识。他叹了口气,说:“我理解医院的做法。埃德温先生的身份确实太特殊了,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是学术界的一个不塌的精神支柱。而且依照现在的技术,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也还是能再为他延续大约半年的生命。”
老妇人一听就落泪了:“塞利安先生,请你考虑一下埃德温他的感受!”
她着急地抓住格洛尔的手,哀求道:“陛下,还请您替他说一句话。埃德温他很相信您,他一直相信您会理解他的选择的。”
“是的,我理解。刚刚我与埃德温叔叔待了十五分钟,我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痛苦。”
格洛尔再次拍了拍老妇人的手背,温声细语地说道。
他抬头望向院长,问:“他们的条件、手续都合格了吗?”
院长苦笑:“这倒是都合格了。”
“那就请尊重他们的选择吧。”格洛尔陛下说。
陛下发了话,院长长叹一声,只能应下。老妇人则是不停地握着他的手,止不住地向他说着感谢的话语。
当他们离开医院时,时间已经距离来时过去了一个小时。克莱门特一直安静地跟着他们,但塞利安在离开医院后,就忍不住叫了一声:“陛下。”
“嗯?”格洛尔侧头望他。
塞利安犹豫了一下,说:“您知道这个选择做出去,很有可能产生不好的舆论。”
格洛尔在通道间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望着塞利安伯爵,本该如同天空般澄澈明亮的眸子里,此时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彩。
“他们条件满足,手续合规,不应该因为身份的不同而被特殊对待。更重要的是,塞利安,他为帝国做出的贡献已经足够多了,请不要将他最后的生命也当做帝国的筹码来使用。”
他安静片刻,说:“你去帮我盯一下这件事吧,塞利安,今天让克莱门特送我回去就够了。”
说完,格洛尔伸手往旁边一抓,抓住克莱门特的袖子转身就走。
*
格洛尔陛下不开心了。
这是一件非常明显的事情。
克莱门特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抓得满是褶皱的衣袖,又抬眼瞧了瞧压着嘴角不发一言在前面走着的格洛尔陛下。
思考了片刻,他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陛下,中饭想吃什么?”
格洛尔脚步一顿,被克莱门特的话语打断了思绪。他低下眼,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上将的袖子。
他面色如常地松了手。
“清淡一点,少一点就好。”
他抓住自己的外套衣襟,连带着翅膀也拢了拢,简单地说道。
克莱门特见他似乎有些冷,当即脱下军大衣,披到了格洛尔的肩膀上:“您先凑活披一下,我们很快就能回到王宫里了。”
克莱门特的军大衣对于格洛尔来说有些大了,长度甚至能盖住他的膝盖。
不过上面带着未散的体温,一裹下来暖和得不行。
格洛尔的心情莫名变好了点儿。他捏了捏身上的大衣,抬头问:“那你呢,不冷吗?”
克莱门特低头朝他笑了一下,说:“不冷。”
格洛尔不太相信,伸出手摸了一下上将的手掌。
克莱门特没有预料到他的这个动作,一时间手掌僵在了原地,没有收回,任由格洛尔摸了两下。
上将的手掌确实比他的要热很多,格洛尔放下心,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上将的大衣。
“走吧,”他把手缩回到了大衣宽大的袖子里,打算继续往回走,但是一回头,却发现克莱门特还停留在原地,不由得疑惑问道,“怎么了,克莱门特?”
上将目色暗暗地看着他,将双手插入口袋里,若无其事地迈步重新走到格洛尔陛下的身侧。
“没事,只是觉得大一号的衣服您穿起来也很有意思。”
“你这衣服可不止大了我一号。”
忽然,格洛尔侧头望着上将,从离开医院开始就一直压着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对了,上将,让我考你一个问题。你猜猜,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章 诱惑
“最想做的事情……”
上将将手指抵在唇边,认真思考着。
格洛尔原本只是起了兴致,随口一问,这会儿见他思考得这么认真,心里也难免冒出了一丝期待。
他期待上将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这并不是一个多么隐秘的答案。如果他将这个问题拿去问其他一些关系亲近的人,比如说欧斯特侯爵、科尼利厄斯,或者是他的里斯蒙德总参谋长,他们都有不小的概率能够答出这个问题。
他们都是与他一起生活、来往了许多年的人。克莱门特只和他相处了不到一周,他能回答出这个问题吗?
说实话,这是很难做到的。
格洛尔自认为自己在许多事情上都没有刻意去隐瞒什么,可是真要说他的心思有多容易猜,那还是有些小看他了。
不过……
格洛尔不动声色地侧过头,上将随着他的步伐不快不慢地跟在身边,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内搭的迷彩军装,贴身的衣物勾勒着健壮分明的肌肉。他的一手抵着下颌,思考的神情看上去非常专注。
克莱门特至今跟了他五天时间。
第一天,他记下了所有基本流程。
第二天,他记住了自己繁杂无比的公务与会议日程。
第三天,他记住了自己在穿着与食物选择上的喜好。
第四天,他记住了自己表现过的所有生活上的细节习惯。
而今天,自己才刚表现了一点凉意,上将就将衣服披了过来。
格洛尔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该说这位上将记性太好,还是观察力太强了。
格洛尔想,要不是上将能力这么出众,放哪都能发挥出比待在帝都更大的用处,那他还真想当场敲定人选,直接把克莱门特上将留在身边。
“我猜——”
就在这时,克莱门特说话了。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紧紧地盯着格洛尔,给出了他的答案:“您想出门。”
格洛尔也笑了起来。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笑得欣喜而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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