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珍珠滚了下来。
任雀一愣,楚虞眼角发红,蓄出的眼泪夺眶,下一秒化为饱满圆润的珍珠,咕噜着落到地上。
一枚又一枚,快连成线了。
楚虞吸着鼻子,他被任雀拂着下颌,听见任雀温情地道。
“真哭才有珍珠,之前都是骗人的吧?”
楚虞猛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楚虞得和大臣们谋划圣地事宜,任雀旁听了一会,听出了少许门道。
有了上次教训,楚虞不打算派兵围驻圣地,以避免可能到来的被围攻的影响。另一方面,似乎只有正统血脉的人鱼不会失去控制。
这也意味着,楚虞打算以身犯险。
大臣们吵成一团,经过几十年前对反皇派的清洗,若水南岸的朝臣基本是楚虞的亲信,吵起来七嘴八舌,楚虞还不能把他们怎么办,闹得他频频皱眉。
“殿下!圣地封印之物极其危险,请三思!”
“殿下!您要是死了,人鱼族就没有鱼撑场面了!”
“殿下!您要是死了,王妃干政,咱们人鱼族就完啦!”
楚虞挑眉,勾着任雀的手指玩,疑惑抬眼。“王妃?”
大臣瞧了眼冷脸的任雀,没敢说话。
这宫里的王妃,难道除了眼前这位还有别的楚虞钦定的吗?
“的确,不然都煮了。”任雀嗤道。
“殿下!王妃要把我们都煮了!”
“殿下!英年早婚就算了,再来个英年早逝,若水南岸的脸都丢尽了!”
“殿下!老臣知道您厉害,但也不能拿自己开玩笑,而且连援兵都没有!”
“殿下!您的珍珠,老臣能捡一颗回家吗?!”
???
楚虞偏头,发现自己的财务大臣已经盯住角落的一颗珍珠,讨好着摩拳擦掌。
“随便吧。”楚虞瘫在王座上,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翘着,绸缎般柔软的尾尖荡漾起来。
“你们说的有道理,不然我和哥哥结了婚再去吧?”楚虞翻身坐起来,凑近任雀,在他肩膀处蹭了蹭,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行,等你死了我立刻找个新欢。”任雀一哂。
楚虞啊了一下,对众大臣道:“过几天圣地开启,按先前商讨的计划进行,我和哥哥一起去。”
他转头,趴在任雀肩头。
“哥哥与其找新的小鱼,不如和楚虞殉情。”
作战准备持续进行,任雀时不时会接受楚虞的传召,包括但不限于陪楚虞看海葵、做小丑鱼小饼干、参与废墟改造剪彩仪式——那废墟还是几十年前任雀亲自毁掉的。
有时候,任雀也会和楚虞的后宫佳丽们打照面,见面场景都挺正常,除了有一次楚虞和他闹,正好被进来送糕点的小人鱼看见。
那条人鱼很小,长得像瓷娃娃,一看见某些少鱼不宜的场景,扔下盘子就跑。
噼里啪啦撞倒一片东西,边跑边吱哇乱叫,任雀还有点懵。
从那以后,宫里开始传言,新来的王妃是只勾魂的鸟,天天逼着王这样那样。
作为宫里曾经权利最大的人鱼妃子,赤光姬非常嫉妒。
但嫉妒也没啥用,楚虞从以前开始就对王宫里的人鱼没兴趣,能忍受她在宫里,单纯是因为她是楚虞母妃好闺蜜的不知道第几个女儿。
监管者没有其他动静,观望的耐心倒是很足,楚虞没管,在一个傍晚,和任雀悄悄出了宫。
那天,是最适合猎杀的一天。
第81章 当高塔浮向海面
任雀坐在海底被海流侵蚀平整的礁石上,默默眺望着远方圣地中的三角碑与朝天耸立的暗色高塔。
视线略微模糊不清,直到一枚巨大的泡泡从头顶没来,微微一颤,顺利套在了任雀的脑袋上。
是一个充满氧气的泡泡,让任雀的呼吸压力一轻。
楚虞在他面前游来游去,像是在跳某种不知名的舞蹈。他的侧鳍与尾巴在海流里勾动,然后扑来,搂住任雀,顺势在他身上蹭了蹭。
“哥哥,楚虞会保护你的。”
“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保护了?”
任雀召出锁链,绕着楚虞的尾巴轻轻一绑,把楚虞扯到怀里,好笑地问。
楚虞没说话,只是伸手,按在了任雀的心口。
“你偷来的避水珠呢?”任雀放开他,往下望着深海中的圣地。
奇怪的黑色浓雾宛如实质,沉在圣地中央,吞没深渊之塔的大半主体。某些残断的墙壁依稀可见,任雀仔细辨认,还能在其中发现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
“那是南若当年留下的,没能完全启动的封印。”
楚虞的卷发像海草,顺着暗流慢慢飘起,他上下沉浮,声音略微寒凉。
“楚虞,我们走吧。”
任雀站起来,说道。
圣地宛如一头蛰伏着的黑色猛兽,雾气化在水中,如同粘稠的黑色液体压在地表。穿过层层断壁,楚虞将避暑珠捏碎,一片水蓝色的光芒向外逐渐散开,穿过雾气,毫无阻碍地到达边界。
透明屏障盖过建筑物,在暗潮汹涌的岩层向上攀爬,罩出一个半球形。
屏障凝结结束,高塔下的黑雾如活了一般,如水底向外弥漫的盘龙,绕着高塔向上。任雀抬头望去,在阴影笼罩中,一团黑色的身影微微闪过。
圣地里的崖鲸,存活时间大概比任雀和楚虞加起来还长。
雾气向外扩散,海底传来气泡破裂似的声音,任雀和楚虞向前走,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曾经狐寿说,洛神府曾经有一个向他祈求断尾。
“楚虞,人鱼断尾会怎么样?”任雀问道。
“会失去使用血统技的资格,再多的,楚虞也不清楚。”楚虞回应。
三角碑近在眼前。
繁复的人鱼文字雕刻在高塔上,漆黑的平整石料让任雀并不能第一时间分辨出质地,海底阒然无声,本应该听到的水流音却凭空消失,仿佛被关在盒子里,让任雀感到不安。
一条鱼尾从身后探来,安抚似地碰了碰任雀的手。
“哥哥,等事情结束,和楚虞一起回洛神府吧。”
任雀一怔,偏头看去。
楚虞收回尾巴,珠光色的鳞片在海下泛着极为漂亮的光泽,他凝视着任雀,唇角微勾,露出尖利的鲨鱼牙。
任雀凝视着楚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急迫而沉闷的叫声,雾气突然找到了目标,朝门口的任雀和楚虞拥去。
冰层徒然张开在眼前,将黑雾阻挡在外,楚虞撕下一枚自己的鳞片,塞在任雀手里。
“楚虞的鳞片可以让哥哥在海底飞起来。”
楚虞啄了下任雀的脸,他余光一瞟,突然在视野中捕捉到一个身影。
浑身被黑雾包围的崖鲸坐在腐朽的台阶上,身影融化在层层阴影中,楚虞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莫名察觉出男人冷酷而充满怨念的眼神。
“他呢?”
崖鲸颓败地叉岔开腿,微微仰面,露出右脸一道极其可怖的疤痕。他的脊背弯曲,极易察觉他身上的暴戾和怨念。崖鲸瞥了眼楚虞,声音沙哑,让人脊背发毛。
“你在说父皇吗?”楚虞声线平淡,轻飘飘道:“他死一百多年了。”
崖鲸的手指一勾,目光出现一瞬空白,而后诡异地牵起唇。
“他不会死,他向我保证过他不会死。”
“父皇向那么多鱼保证过那么多事,你又是哪位?”楚虞笑起来,鲨鱼牙若隐若现,手却背在身后,悄悄给任雀打了一个信号。
【哥哥,楚虞要封塔,注意隐蔽】
“不可能!”崖鲸猛地站起来,难言怒火在他眸中闪烁,他的情绪逐渐激化,显得脸上的疤痕更为狰狞。“他不可能骗我,他说过会来找我!他说过!”
楚虞无害地笑着,他再次启唇,如渺远歌声的人鱼语回荡在阴森空旷的黑色高塔中。任雀听不太明白,但注视着崖鲸越发狰狞的表情,任雀便知道楚虞应该没说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几秒后,黑雾突然从头顶的石料中渗出来,朝楚虞和任雀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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