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养了别的徒弟(97)
陆丰神色微缓,“穆师姐一向急公好义,历经多年,仍旧不改本色。”
阳和真人笑了笑,只是笑容底下,却藏着些微难以察觉的苦涩。再是“急公好义”,又岂是人人都会这么叫她上心?只是,这份用心在他面前却永远都不会提及。
陆丰微微沉吟,问道:“穆师姐此番是要回返宗门?”
阳和真人微怔,旋即点头,“是。”她也并不隐瞒,直接道,“我在元婴境已徘徊多年,一直都未寻得破境机缘,便至凡间走了一遭,而今那道‘门’似乎有所松动,这便回返宗门静修,以求能一举破境。”
陆丰颔首,“却要恭贺穆师姐修为更进一步。”略微一顿,又道,“穆师姐镇守凡间多年,想来也清楚,而今妖息越来越蕃盛,妖患越来越多的事?”
“不错。”阳和真人点头,神情也凝重起来,“从前妖王只在妖域中固守不出,便有妖物犯界,也是少数,各地镇守弟子就能应对。但近两年,妖物犯界的次数也来越多,甚至妖王也越界而出,驱使妖兽屠害凡民百姓,若放任发展,凡间必将有一场浩劫。”
陆丰道:“妖患四起,妖王屡屡祸世,恐怕非只是凡间的劫难。”
阳和真人神色微变,过了一刻,缓缓道:“我曾听闻妖族气运大兴,妖皇临世,统御四海的传言——莫非竟是真的?”
陆丰颔首:“此地乃信州境内,与州城相距不过数百里,然而竟有数十团妖气聚集,妖族大兴之兆已显,妖皇临世,或许也并非传言。浩劫将临,穆师姐如要破境,宜早不宜晚。”
阳和真人面色变了数变:“师弟的意思,竟是整个玄门都会卷入其中?”
陆丰:“无人可以独善其身。”
“……”阳和真人不禁问:“师弟也不能?”
陆丰没有回答,将亓官牵着自己袖角的手捉下来,握进手里,“时候不早,这便不叨扰了。”
阳和真人的目光下意识追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两只相交握的手上,瞬时心里一个咯噔,紧跟着她的视线又扫见陆丰外袍侧边在行动间稍向旁侧撩去,依稀露出了腰间一线青碧之色,其轮廓、花纹和颜色都叫她万分熟悉,那是、是——
她亲手雕成的灵犀佩?
阳和真人心绪微乱,眼见陆丰牵着亓官转身要走,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陆师弟!”
陆丰微转身,目光平淡。亓官也从旁探出一个头来,带着些好奇地睁大眼睛,看了过来。
陆丰腰间悬着的灵犀佩已被外袍遮去,阳和真人的目光便只能落在那两只交握的手上,过了一会儿,她才惊觉失态,连忙将视线挪移开来,下一瞬却又忍不住扫了一眼。
陆丰声音平淡:“穆师姐还有何事?”
“他……”阳和真人看了看亓官,十分想问一句,他莫非就是你中意的人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最后,她抬起眼,迎着陆丰的目光,笑了一下,轻声道:“……陆师弟的那枚灵犀佩,很不错。”
陆丰微微一顿,旋即略一颔首,“多谢。”至于是多谢赞誉,还是其他,却并未明说,只牵着亓官缓步而出。
阳和真人略有所失,不自觉地凝望两人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口,仍然没有回过神来。许久之后,她不觉喃喃,“原来,你喜欢的是这样的人么……”
那么,你分明已经渡过了雷劫,却迟迟不晋入大乘境,反而弃下本体、将神念寄在分身上,是因为这样才方便陪在他身边?
这一刻,阳和真人心内分明生出了一道名为“嫉妒”的情绪,转瞬便被压了下去。
第114章 云舟
陆丰师徒从阳和真人居处出来,外间等候的除了闫飞之外,还有数人。
亓官目光一扫,倒还看到一个熟人,便是在颍国王都时屡屡向他搭讪的周世清。他对此人印象不佳,忍不住皱了皱眉毛,看向另外几人——都是未曾见过的生脸。
这厢,周世清本为邀功露脸才会向阳和真人主动请命去除妖,而今回转来,自然也要向阳和真人禀报一声。李主事不肯多予时候,他原有几分恼怒,亦有脸面被拂的不悦,驾着遁光离开云舟之时,忽一转念——他本就是为的能在阳和真人跟前蹭一个脸熟,若真是耗费力气去除妖才真是本末倒置,宝号主事如此行事反倒是予他方便。
虽然如此,周世清对李主事的推脱搪塞仍旧有些耿耿,回来之际便预备在阳和真人面前暗暗点上一句,然而他千料万料,没料到会在阳和真人门前见到李主事,脸色瞬间微变,立时有些心虚,以为先被对方告了一状;待看到等候的人中还有闫飞时,那点心虚和不安立刻就化成了更大的愤怒——我苦心转圜才在真人面前得了一次露脸的机会,却被你这厮抢了先来邀功!
是以,亓官和陆丰出来之时,正好听到周世清的冷嘲热讽。闫飞并不在意,面上神色始终淡淡,仿若未闻,直见到亓官出来,才有了动作,迎了上来:“师叔。”
周世清见了亓官,先是一呆,而后诧异,思及自己刚刚的话,未免又有些后悔失言,不过一转念想起元禄剑君身陨的消息,那点后悔便又散去了十之七八。
元禄剑君既已身故,那么这位亓师叔也不过是先他一步踏入金丹境而已,并不值得他曲意奉承;更何况,前几回他有意亲近却被对方冷面以待,每每回想起来,都令他心中块垒难消,故此,见闫飞如此殷勤,当下冷笑一声:“闫师弟虽修为受损,不过这钻营的功夫倒是见长,真叫师兄望尘莫及啊。”
一旁的李主事眉梢微微一动,面上却挂起了热络而不失礼数的笑容,上前一步,稽首一礼,“可是流华宗问剑峰亓道友当面?”
亓官看了他一眼:“你是谁?”
李主事笑呵呵地:“贫道姓李,忝为宝号主事,此番压船北上,主持云舟上的一应事务。”
亓官有些警惕地看着他。此人面上虽然一直挂着笑容,但他眉心的识人蛊却微微颤动,传来些许不太好的感觉。陆丰仍握着他的手,察觉掌心手指微微一动,便抬起眼皮,也看了李主事一眼。
这一眼平平淡淡,也并没有大能修士的威压,但李主事叫他这一看,心头无端一跳,面上笑得越发谦和:“道友可是疑惑贫道为何而来?”
他道:“实不相瞒,贫道此来是有缘故的。商人以和为贵,敝号能屹立多年,全赖各位玄门同道帮衬,然而前番在颍国王都,敝号却有一名主事,不合冒犯了亓道友,为此敝号上下俱都深感不安,今见亓道友现身云舟,贫道既为此间主事,自然该来问候一声。”
亓官看着他,仍旧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的周世清见李主事如此小意,一时有些惊疑不定,又开始后悔起来。
李主事便又问:“不知亓道友此番是要往何处去?倘是顺路,不如便乘云舟前往,也省了一番奔波劳碌。”
亓官无意乘坐云舟,陆丰却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指,道:“我欲打听一个人,曲澜别院谢琅,宝号可有他的消息?”
李主事微微一愣,“这却未曾听说。不过,”他很快又补充道,“敝号云舟通行天下,又有蜉蝣箧往来消息,道友若是想打探消息,不如在云舟上稍待几日,如此,若是那位谢琅谢道友有消息回转来,也能及时收到。”
陆丰微微扬眉:“此舟一路往北?”
李主事点了点头:“再往东行数日,过了延驼岭便要取道北上。”
陆丰颔首:“如此甚好。”说着掷了一袋灵石过去,道,“此为渡资,请主事安排一处歇息之所罢。”
李主事拎着那一袋灵石要递还回来,笑道:“道友既与亓道友同行,区区渡资,何劳破费?”
陆丰无意与他客气,收回目光,牵着亓官往前走去。李主事目光微微一闪,收回递出灵石的手,领着人抬脚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