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养了别的徒弟(16)
祁师姐再看他一眼,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颊,嗔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亓官心里高兴,便仰着脸任她戳。
陆丰忽道:“韩师侄,曲澜别院是在此处么?”
韩冲瞧了瞧水镜显现的景象,恭谨道:“师叔祖,前方数十里便是本派山门。”
陆丰微微颔首:“既如此,你们且去吧。”
韩冲和祁应便就此告辞。两人刚走到门口,亓官忽然“啊”了一声,匆匆追上去,摸出那两颗碧海睛珠塞进韩冲手里,转过身,又从腰带里摸出一把长剑递给祁师姐。
祁师姐惊讶:“这是做什么?”
亓官道:“给你。”
“是临别赠礼么?”祁师姐好笑,正要接过来,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师姐又不是剑修,拿了你的剑有什么用?快收回去吧。”
亓官固执地伸着手。
祁师姐看了看,见韩冲捧着那对碧海睛珠无所适从的模样,索性拿过来一颗,笑着道:“这碧海睛珠也是珍贵的物件,不如我跟你韩师兄一人一颗,怎么样?”
第16章 流华宗
“师尊!”
陆丰微微一顿,就见石横从后面追上来:“何事?”
石横抬头看着他,道:“师尊是要把亓道友收入门下做弟子?”
陆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是也没有否认:“怎么?”
石横咬了咬嘴唇,脸上带出了些不甘:“师尊从前不是说,只有我一个弟子的么,如今、如今……”他闭了闭眼睛,大声道,“师尊难道是要食言么?”
陆丰看着他,缓声道:“你是对我心存不满?”
“并非如此!”石横说着,脸上露出些伤心,“我只是太过爱戴师尊,以为师尊说的话永远不变,但是、但是师尊食言了。”
陆丰没有说话。
石横看着他,委屈地问:“师尊,您为何要收其他的徒弟,是弟子做得不够好么?”
陆丰瞧着他,神色微起波澜,片刻后,缓缓道:“我确然说过只有一个弟子。”
石横愣了一下,脸上喜色乍显。然而陆丰又道:“但,我并没有说,你就是那不可更替的一个。”
闻听此言,石横蓦然睁大眼睛,脸色也刷的一下白了,他张了张嘴:“师尊,我……”
陆丰淡淡地道:“时移世易,天地且有沧海桑田之变,何况是人。石横,我的弟子,并不是唯唯诺诺、只会听信尊长权威的应声虫。倘若有一日,你所求索的大道也有所更易,那时你如何自处?”
“凡人尚且知晓‘尽信书不如无书’,你已经修到筑基,难道修道心性还不如一介凡人么?”
他这话说得极重,石横脸色已经如雪片一般的白。陆丰再看他一眼,神情不辨喜怒:“若还是不悟,回宗后自去无念谷自省,何时参透,何时出关。”
无念谷是流华宗内罚禁思过的所在,谷内一片荒芜,灵气稀少,一般弟子都不愿踏足。石横脸色一变,没想到陆丰会令他去无念谷思过。他神情变幻,半晌,沉默地低下头,“……弟子知道了。”
——
云舟在一座山顶修建的巨大平台降下。
亓官一落地,就好奇地看向周围。只见群峰争涌,云海翻腾,却不见流华宗山门所在。
亓官转头问:“师父,这里就是流华宗么?”
陆丰瞧他一眼,略停了一晌:“不错。”
一头巨大的云虺忽然从翻腾的云海中探出头来,那蛇身鱼翼的古怪模样,吓了左家人一大跳。老左一伸手把妻子护在身后,阿深伸长胳膊试图把亓官拉过来,亓官却已抽|出长剑,不由分说地冲了上去。
陆丰瞧着他的背影,没有动作。
“亓师弟住手!”蔺如叫了一声,拂尘一甩,缠向他腰间。
亓官闻声刹住脚步,看了看那往后撤了十几丈的云虺,疑惑地转头:“它不是妖怪?”
“是妖,也是本门护山法兽。”蔺如将他拉回来,解释道:“云虺自小生活在这一片云海中,幼年时即已化去横骨,潜心修炼。它们虽然样貌吓人,但性情并不凶恶,你多看看也就习惯了。”
说罢冲那头云虺招了招手,“来。”
云虺果真靠了过来,扁平的脑袋搁在山顶平台上,蔺如便教亓官携着左家人登上去,又道:“山门有护法大阵,修为低下的弟子出入,都要借助云虺之力。”
一时云虺离了山顶,一头扎进茫茫云海中。左家人一开始还胆战心惊,不想这云虺虽然相貌怪异,腾飞起来却颇是平稳,心中便渐渐安定下来。不过一刻,眼前的云雾散去,显出如被新雨洗过的碧翠山色。
云虺将几人放下,便即重新回到云海,转眼消失不见。
此处已在山门之内,陆丰便领着亓官等人去找地方安顿——原本,有事弟子服其劳,但石横已表露过不满,陆丰自然不会将此事交于他手。
石横错后一步跟着,等陆丰将人安顿妥当,才恭敬地施礼道:“师尊,弟子去无念谷了。”
陆丰瞧了他一眼,并未多言,只微微颔首。石横便沉默地唤出法宝,头也不回地去了无念谷。陆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眉心微蹙。
“师父!”
身后传来亓官的声音,陆丰转过身来看着他,缓声道:“从今你便是流华宗外门弟子,若是有事,便去寻方才那位荀管事。”
亓官有点不明白,茫然地看着他,陆丰撇开视线,过得片刻,才又道:“……我走了。你好好地在这里修炼。”
他说着就要离开,亓官跟上来几步,拽住他的衣袖,仰着脸疑惑地问:“师父,你要去哪里?”
陆丰微一振袖将他挥开,再看他一眼,身影如水波一般,渐渐淡去,只留下一句:“若能进入内门,自有见我之日。”
——
陆丰回了山,并不回去自己的洞府,而是径直去了历代掌门所居住的金顶仙府。
青衣老者轻捋胡须,望着出现在高台之上的身影,绽唇微笑:“师弟回来了。”
陆丰在他身前不远的蒲团上坐下,清逸脸孔如这座屹立在山巅的高台一样,有一种清傲孤绝的气息。
青衣老者——流华宗掌门张松阳如是做问:“妖潮如何?”
陆丰微微皱眉:“我沿途问过数名妖王,灵松真人等均道并不知情,麾下也并无小妖参与此事。倒是千重岭的鹿元君提及,她治下有人用特殊法门,引走了不少灵智未开的妖兽。”
张松阳长眉一皱:“果真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陆丰道:“我留了一具傀儡身探查此事,希望这一回不会无疾而终。”近百年来,妖潮时有发生,害了不知多少性命,修道界怀疑有人暗中操控妖兽,屡屡探查,但每每半路就会丢失线索,委实怪异。
张松阳闻言,眉头舒展,欣然道:“既有师弟出马,此事想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陆丰不置可否,转而言道:“实则,我此番前来,是为另一件事。”
“哦?”张松阳微微笑了起来,“莫非是为你那新带回来的小徒弟?”蔺如是金顶府一脉弟子,当先一步回山,便已事无巨细地禀告了一遍。
“……”陆丰沉默半晌,缓缓道,“他的来路,我看不透。”
“是看不透,还是不愿看?”张松阳呵呵笑道,“师弟乃分神修士,虽然如今藏剑不出,但区区搜魂小术,岂能难得倒你?”
陆丰皱眉:“……再是术法精湛,搜魂之术也难免会损伤神魂,此举不妥。”
“那,你欲如何?”
陆丰沉默了片刻,垂下眼睛,注视着自己的袖角,仿佛还能感受到少年拉扯着的分量。半晌,他缓缓摇头:“我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