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之王(367)
他们继续沉默地前行,除了艾斯他们这个新来的几个人,金狮剑圣还带了两位骑士,他们远远地跟在后面。
……
艾斯催着胯下的马快点跑,好与诺恩并排。他试图与诺恩打开话题,“诺恩,赛克斯说这些年你不是在龙岛,就是在小位面,你来过这里吗?”
诺恩眉眼冷漠,也没有看艾斯,淡淡地说:“我都在前线。”
节点附近,已经是魔法岛所属势力的大后方了。
艾斯犹豫了下,又说,“听说,你是在战场上突破圣阶的?”
诺恩突然拉住了缰绳,因为龙族天生的威压——哪怕诺恩有意收敛——他胯下的小黑马吓得瑟瑟发抖。这下,小黑马更像是变成了雕像,一动也不敢动了。它不知道怎么惹的背上的巨龙不高兴,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诺恩转过头来——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容貌最昳丽的时候,更何况他有那样双最美丽的琥珀都比不上的眼睛,还有与他的模样截然相反的强大的、磅礴的气势。
真的,非常吸引人。
诺恩直视着艾斯,锐利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射穿,“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到年纪就突破圣阶了?”
就是小位面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诺恩也不是常年待在小位面的,按照赛克斯上次对艾斯讲的诺恩的情况,诺恩应该还要些年才能突破。
所以哪怕在海上见到诺恩的时候,艾斯对他有隐隐的熟悉感,他也没有往诺恩身上想过。
“是。”艾斯坦率承认,“我以为我能赶在你成年前回来找你。”
诺恩嗤笑了声。太过漫长的时光在他们之间留下的印记已经不可能被消磨了,曾经亲密无间的人与小龙也免得面目模糊了起来。
诺恩说:“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艾斯道:“你问?”
诺恩道:“你当初跟我说,送我走,是为了我好,对吗?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对吗?”
“对。”艾斯至今也不觉得他做错了。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如果诺恩没有在合适的年纪开始学习龙语魔法,他天生不凡的智慧就会慢慢倒退——就像曾经有人把龙蛋偷偷地从龙岛偷出来,最后他养大的龙只会像狗那样在地里刨土。
艾斯没有办法想象诺恩会变成那样。
这是他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无法接受诺恩失去他应该拥有的东西——龙族的强大、智慧、美丽、优雅。他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给他,而不是自私地把他留在身边,让他变得庸庸碌碌,让他某天凶狠地朝他吼叫,“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
他害怕承担那样的责任。
“好。”诺恩的嘴角划过丝讥诮,他说:“我就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我刚去龙岛的时候,我就很怨恨你。爱德华长老很好,他告诉我你跟着我回龙岛,一路护送我回来。他告诉我,就算你能突破圣阶,剑圣也只能活300年,魔导士也只能活1000年。
那个时候我才刚刚成年,我才刚刚有独立在龙岛之外生存的能力……
你就会死。
我拼命地、努力地修炼,我想回去见你。可是爱德华长老又告诉我,龙族只能在成年的时候突破圣阶,我再怎么努力,都不能让这个过程提早到来。他们让我修炼,是因为我在幼年的时候越努力,我成年的时候会越强大。
可是我不想修炼了。因为不管我变得有多强大,我回去的时候你这个混蛋都已经死了!你应该就没想过接我回去,你都已经死了,你怎么接我回去?”
艾斯想跟他说,他是骷髅王。
就算他的肉身死亡,他也不会真的死。
但他没有办法骗诺恩,也没有办法再骗自己,在他们还在尼斯港的时候,他并无继承骷髅王称号的把握,他是抱着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诺恩的心把他送走的。
他也很舍不得。
他甚至暗暗期盼过,诺恩会找不到龙岛的路,又或者龙岛根本就不存在,龙岛上成年的巨龙会不欢迎他捧在手心里的小龙……可是所有的坏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相反,所有的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
诺恩顺利找到了龙岛的路,爱德华长老、龙岛上的其它巨龙对诺恩也很好,诺恩会比待在他身边得到更多的关爱——如果诺恩待在他身边,他必须每天藏着诺恩,不让他被人发现,陪他的时间也少得可怜。
“你根本不明白,你所有担心的事我都不在乎。”诺恩的双眼清明,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他为这个混蛋要流的泪流干了,“……爱德华长老最后说服了龙岛上的其它龙,让他们允许我来小位面历练,我会在这里经历更多的厮杀,得到更快的成长。我会像龙族历史上最优秀的那些黄金巨龙那样,在无数的杀戮中,超越血脉的掣肘,在成年的时候就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当然,爱德华长老是骗他们的。爱德华长老只是想让龙岛上的龙允许我出来。我只有在小位面才能大大缩短成年的时间,我才能早点回去找你。”
艾斯想说“对不起”,他没有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小龙为了回去找他付出了这么多努力。
可相对那些过往,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有什么用?
诺恩继续说:“后来,你应该也知道,小位面的土著大举进攻,魔法岛的阵地接连失手,我们当时所在的防线已经离位面节点不远了。如果我们当时不拦住小位面的土著,谁来拦住他们呢?靠后面的小猫两三只的剑圣,还是靠几支人类的骑士团?我的同族在我面前重伤、残疾,像你这样自私的人类更是死了不知道多少。那个时候还有谁能救他们?艾斯·诺依曼,只有你会把我当作幼崽,对在小位面防线里的其他人类、龙、魔兽来说,我都是救世主般的存在。连你都不管我,你又能期待谁真心管我呢?”
诺恩承认,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就是想看到艾斯后悔,难过,想看到他在马匹上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双眼失神。
诺恩心里又是快意,又是难过。
“我突破了。”诺恩轻声说:“在我距离成年还有好段时间的时候,我突破了。果然,我刚成年就比普通的圣阶强大,如果打持久战,我甚至可以耗死要走到生命尽头的魔法岛岛主。艾斯·诺依曼,你骄傲吗?”
艾斯微微睁大眼睛,这双像极了卡洛琳夫人的眼睛在失神的时候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可现在,这双形状迷人的眼睛里弥漫着满满的疼惜。
“你知道战后来给我检查身体的魔法岛长老是怎么说的吗?”诺恩看着这双他曾经最喜欢的迷人的眼睛,胸腔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他说,如果我没有提前突破,如果我好好等到成年的时间,我不会是魔武双修的圣阶,我会直接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
艾斯·诺依曼,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你就给我启蒙,我的灵智比同龄的小龙开的要早得多;在同龄的小龙还在巢穴里,等着龙父、龙母喂食的时候,你就带着我去魔兽森林学飞,教我捕猎;因为你每天都悄悄喂我点星辰药剂,帮我滋补、壮大灵魂之火……
要不是龙岛上的龙蛋都孵不出来,爱德华长老都想去找你,问问你是怎样养龙,向你取取经。我刚到龙岛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你把我养得很好……
如果你不把我送回龙岛,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不用那么跟时间争分夺秒,我不会来小位面,我就不会遇上那场战争……我会像龙族历史上的、最出色的黄金巨龙那样,成年就是超越圣阶的存在,我会成为当代最强大的龙王。
可惜,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长老说,我会永远保持现在的模样,我不会再长大,提前成年对我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诺恩收回他看向艾斯的视线,望向前方,他轻声说:“艾斯·诺依曼,你有没有想过,你把我放在身边,养大我。哪怕你突破圣阶之后,再把我送去龙岛。我会平平安安地长大,不管你能不能成为亡界的君王,我所有没有成年的时光都有你的陪伴。等你真的死去,或者在亡界封王,我也会成年,成长为你希望我成为的黄金巨龙,成为这个时代最强大的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