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18)

　　王蒙立在马上，看看前路，又看看望城方向，犹豫一下说“我去望城，将军带大军去怀城，救成文”
　　“将军你现在是晋国众将的统帅，你不能有事”
　　微微低头，王蒙没有反驳，这话赵志平在他们出发前就说过，挺直脊背，王蒙脸色一整，拱手郑重的说“安将军，祝你此战大捷，务必活着回来”
　　“末将也祝将军一战定乾坤”
　　安子期拱手，一扬马鞭带领大军浩浩荡荡向东驰去。我必活着回来，王爷，你也得活着，然后回来！

　　☆、死战不退

　　水宁郡，秦宇他们经过好几天的跋涉终于走出了那块荒无人烟的地方，三人灰头土脸，远看像是逃难的难民。
　　进了渡口的小城，赶紧找了一家客栈，连饭都没吃，三人洗洗就睡了，一觉睡醒又是晚饭时分，小二看着重新穿戴的三位，笑呵呵的上前。
　　“客官要吃点什么？”
　　“酒，肉，饭”马五往桌边一坐，瞪着眼睛下了小二一跳。
　　小二端上酒菜，还真的就是马五说的三样，好大一盘牛肉摆在正中，小二刚要离开，曲封辉拉住他。
　　“客官？”
　　“渡口开了吗？”
　　“开了”小二年龄不大，确实被马五吓到了，答应一声就走了。
　　“白六爷”曲封辉回身端着酒杯“你猜错了”
　　“错了就错了呗”秦宇夹着肉，看也没看他，只是低头吃饭，吃完放下饭碗就走了。
　　曲封辉看他那副满不在乎又笃定的样子，一皱眉“这小子每次这德行，我都想揍他”
　　“啊？”马五光顾着吃饭，这会儿才听见他的话。
　　妈的，老子再也不要跟这两个一起办事了！曲封辉低头吃饭，吃完也一转身上楼休息。
　　次日在渡口坐船，一日就到了白静城，只是下了船，曲封辉看着白静城外聚集的人，瞥眼白六，暗道还真让这孙子给蒙对了。
　　“怎么样”秦宇往路边的石头上一坐，翘着二郎腿看着他俩“抬六爷回去吧！”
　　“这进不去城，怎么办？”马五没有搭理他，四处查看着。
　　曲封辉跟他一起寻觅，忽然指着远处说“那好像有帐篷，咱们去瞧瞧”
　　白六爷已经躺在地上，瞧着二人悠悠的说“你们去吧，六爷我在这儿等你们的好消息”
　　“哎？”曲封辉指着他，想想算了，跟着马五走了。
　　没一会儿，二人回来扛着帐篷和东西，往地上一放，曲封辉看着望天的白六爷，没好气的说“姓白的，过来干活”
　　慢悠悠的起来，秦宇晃着步子，背着手上前，看了一会儿说“这帐篷你们怎么弄来的？”
　　“赁来的”
　　抬头看看那边，秦宇纳闷的问“赁来？”
　　“他们是个商队，我让他们行个方便”曲封辉看看两手空空的他，一瞪眼睛“钉帐篷”
　　秦宇拿起石头，蹲下钉帐篷，嬉笑着说“你们既然抢，不能多抢一顶，六爷不跟人住”
　　他心里明白，这帐篷哪那么好行方便，指不定曲封辉和马五怎么恐吓人家呢。
　　“别废话，就你事多”马五终于忍不住插一句嘴。
　　刚刚弄完，三人坐下，就见那边一阵喧哗，一个人边跑边高喊“安定候带军两万，拦截望城军队”
　　两万！秦宇脸色微变，目光盯着前方心底微微颤抖。
　　“干什么？”曲封辉看着起身的秦宇。
　　“睡觉！”
　　两万，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安子期是谁叫你如此冒险的！我不是告诉过你，为将帅者不一定非得身先士卒吗。
　　帐篷内，秦宇看着头顶，心底总有一个声音说，是自己！
　　“我明明已经离开了，该跟我无关了”
　　帐外曲封辉听见这句嘟囔，皱眉奇怪一下，停下了进帐的脚步，转身离开。
　　夜晚，暗黄色一丝弯月挂在天边，星光黯淡，秦宇看着身前的火光怔怔出神，马五忽然过来拍了他一下。
　　“六弟，那边在押注”他知道白六爱赌钱。
　　“押什么？”
　　“我带你瞧瞧”
　　马五说着也没等他答应，直接带着他离开，秦宇跟着他，站到人群中，看了一会儿笑了。
　　“我买晋国大胜”秦宇大声喊着。
　　周围静了片刻，纷纷寻找说话的人，没一会儿都看向秦宇，开盘的人看着他笑了“兄弟很有胆量嘛，晋国一赔十，兄弟下多少”
　　掏出荷包，秦宇看了看说“马五，小辉，你们还有多少？”
　　“喂！”马五拦了一下，曲封辉倒是直接给了他，然后说“姓白的，输了你还我双倍”
　　笑了一下，秦宇没回答，看着开盘的说“这个押晋国大胜，这个··”扫了一眼他身后另一个赔率“赌安定候凯旋”
　　开盘的一把接过钱，掂量着大笑说“兄弟豪爽”
　　秦宇大步离开了这里，曲封辉追上他，一拍他的肩膀“你不怕裤子都输没了”
　　“小辉”秦宇没看他，一直走到人群渐少的地方“六爷我很少输的”
　　黑暗里，曲封辉也看不见他的表情，还是那个笃定的口气，不过少了让他讨厌的感觉。
　　“将军”罗平扶住安子期“您走吧”
　　“住嘴”安子期推开他，一把拔出佩剑“死战不退！”
　　关中军阵营，副将看看前方，对旁边的主将俞义说“将军，晋王军又冲过来了”
　　俞义看着前方，副将说的他也看见了，副将的话更像是慨叹。
　　他们自望城出发向怀城夹击晋王军，这是原本的计划，可安子期的晋王军像是疯了一般，疯狂的纠缠着他们，仪仗每一座小城，每一个山谷，每一片丛林，他们每推进一步都那么艰难。
　　除非全部消灭，否则··俞义觉得他们可能永远也到不了怀城，可消灭又有什么用处，那时怀城···
　　“迎敌！”俞义脸色一狠下令。
　　潮水般的大军涌了过来，晋王军上下像是麻木了，也像是疯了，亦如潮水般迎了上去。
　　“安将军”罗平回首正看见安子期左肩中剑“将军··走··”
　　“罗平”安子期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我们走了，王将军，江将军和那十万将士就都要殒命了，晋国··就亡了！”
　　罗平看着他，脸颊的肉不自然的抖动着，双手举起佩剑，大吼着死战不退，又冲了上去。
　　晋王军死战不退，俞义率领的援军最终也没有到达怀城，在距离怀城五十里的地方眼睁睁看着关中军大败。
　　庸和十一年七月，晋国大将王蒙在怀城大败关中军，关中军败退之际，江成文带领先锋追出，重伤关中刺史齐宇，安子期部拖住望城援军，本人重伤昏迷，罗平重伤，两万晋王军只剩三千伤病。
　　京城
　　宣帝刚刚迈入金华殿的宫门，身后哒哒脚步声急促。
　　“陛下，陛下”太监跑到他身边“关中军大败，齐刺史重伤，生死不明”
　　大败！宣帝脸色微变，看了看前方不远的金华殿，停下脚步又反了回去，刚刚走了两步，就见前方又一名小太监跑过来。
　　“陛下”
　　“怎么了？”宣帝神态不悦。
　　“太后忽然晕倒，昏迷不醒”
　　“什么？”宣帝大惊失色，推开小太监匆匆的跑了出去。
　　南山行宫，天气炎热，宣帝本是送太后到此处避暑。大殿内，太医退了下去，宣帝坐在床前，低头看去，太后安然的睡着，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与平常并无二致。
　　“太后到底是怎么晕倒的？”
　　储翠微微欠身“太后听说了关中的事，忧心过度”
　　唉··宣帝皱眉，低声说“朕让母后忧心了”抬起头，他看着储翠“储姑姑多加照料，朕还有事，母后有事立刻到前面告诉朕”
　　“遵命”
　　宣帝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太后，迈步出门。
　　储翠看看床上的太后，太后的手里紧攥着那枚玉佩，她慢慢拉上帷幔，坐到对面的榻上，静静的看着床帐。
　　哇··呜呜···
　　一声高亢的孩童哭泣，太后忽然睁开眼睛，转头看去，秦宇正坐在地上，两只小手张着，看着她大哭。
　　“母后，真的是您做的吗？您怎么能那么对宇儿”
　　“宇儿··”
　　她起身一把抱起年幼的秦宇，可是秦宇在她怀里拼命的挣扎踢打着她“你不是我母后，你不是··我恨你··”
　　“宇儿乖，你听母后说··”
　　“我不听！”秦宇双手捂住耳朵，跳到地上，一眨眼就消失了。
　　宇··她身体向前微倾，刚要去追，身后传来一道温厚的声音“清儿”
　　“先生？”转过身，她看见眼前的人怔了一下“你没事？”
　　“没事”齐宇看着她，笑的温和如昔。
　　“先生，你当年的主意我用了，可如今我越走越远了，宇儿··”
　　“清儿”齐宇打断她的话，上前一步说“你没有错，他们活下来本就不容易”
　　床幔里，太后手臂微微抬起向前伸着，储翠忽然奔了过去“太后··太后”
　　太后刷的睁开眼睛，看见储翠，脸色一白咚的又晕了过去。
　　“御医··御医··快去叫陛下！”
　　白静城
　　“兄弟眼光不错嘛！”开盘的人将一袋钱扔到秦宇怀里，自己也笑的开心，晋国大胜让他也赚的盆满钵满。
　　“多谢了”秦宇拿起钱袋，走到曲封辉和马五旁边，将一半的钱扔给他俩“六爷说的没错吧！”
　　“什么狗屎运啊！”曲封辉说。
　　秦宇嗤笑一声，坐到旁边，看看他们两个开口说“这回咱们该回去了吧！”
　　马五闻言抬头“事还没办呢？”
　　“对啊，这回也打完仗了，等城门开了，咱们再赚一票就回去”曲封辉搭茬。
　　“一时半会儿开不了”
　　“你又猜到了”
　　“嘶！”秦宇一皱眉“上回爷说没说对？”
　　“再等等吧”马五想了一下对他说。
　　“你们等吧，我有事要离开一趟，要是我回来你们还在城外，再说吧！”秦宇起身。
　　马五和曲封辉一把拉住他“白六爷，咱们这行，没有撒手不管的，你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