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169)
“皇叔··赐给我··为什么?侄儿已经··已经··”
“朕知道你已迎娶卫氏女”秦宇打断直接说“但是卫筝庶出,不该立为王妃,越氏名门望族,又是朕之至亲,与你正配”
秦坚听完呆立了许久“皇叔”他咚的跪下“可是侄儿喜欢筝儿”
喜欢··秦宇脸上终于有一丝松动,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和声说“朕没说不让你喜欢,只是她不能做你的王妃,将来··她的孩子也不能承继你的位子”
将来··孩子··秦坚仰头看着他,嘴唇颤抖的说“皇叔,筝儿已经怀孕了!”
咳咳咳···秦宇猛地捂着嘴,低头看着脚下,眼神变了变,良久忽然紧紧握住秦坚的手臂。
“你给朕听着,这个孩子不许生下来,立刻迎娶越小姐”
“我不要”
秦坚回答的干脆果断,说完自己也错愕的愣在原地,秦宇刷的抬头看向他,眼神吓得他后退了一步。
“你顶撞朕”
“侄儿不敢”秦坚叩首,看着他哀求的说“我不要名门望族,我喜欢筝儿,我爱她,我只想跟她在一起”
紧握手心,秦宇站起来向亭外走去,冷冷的说“不行”
“陛下”秦坚冲着他的背影大喊“若是您非要如此,请赐侄儿一死”
“混账”秦宇回身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怒瞪着他说“如此轻言生死,这是朕教你的吗?你··咳··真的不知道朕对你寄予厚望吗?”
“我··”秦坚跌倒在一旁,眼睑垂下,年少时确实不懂,但如今···
“坚儿,朕跟你说过,我们没有那么多选择”秦宇微微俯身想拉起他。
“那您呢?”秦坚躲开他的手臂,愤然的说“您叫我做正确的事,可是您自己又做了几次正确的选择,没有选择的不是侄儿,而是您··一直都是您!”
御园陡然沉寂,秦宇身子晃动一下,险些站不稳。
“陛下”小福子从身后扶住他。
秦宇扶着小福子的手臂,看着奔出视线的秦坚,疲惫的叹息一声“小福子,朕是不是太自私了?”
“陛下只是想天下稳固罢了”
“是吗?”
也许我只是想甩脱这一切!
推开小福子,秦宇站到玉栏边,忽然想起了穆小侯爷。那年也是这样的寒风,他带着一个简单的梦想,一转身将所有人都推进了洪流。
没有选择的确实是自己,所以不甘的搅乱了一切,如今的义正言辞多虚伪啊!
眼前一暗,秦宇忽然卸下了满身的疲惫,身子向后倒去。
“陛下!!”小福子一下子抱住他“来人,传御医”
太和殿
弦月斜挂,秦宇盖着锦被坐在短榻上,除了脸色苍白一丝,一切如常。刘太医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秦宇目送他离去的样子,知道自己病了,真正的病了。
过去,风寒也好,战伤也好,在他看来不过疥癣小疾,随便喝点药,用不了几日他就能痊愈,他依旧能骑马驰骋,依旧能挽弓行猎。
而今日,他真真正正的感觉到自己恐怕马上···就做不了这一切了。
“小福子”
小福子不知从哪走出,站到他一旁“奴才在”
“明日休朝,就说朕风疾头痛”秦宇吩咐。
“是”
我需要休息一下,然后从新开始解决一切。秦宇躺了回去,小福子识趣地退了下去,空旷的寝殿里只有他一人,就那样直到睡去。
京城还是熙攘如往昔,呼延泰称帝搅扰朝堂,但搅扰不到市井。
弃了早朝,秦宇索性连奏折也放下了,严谨华丽的皇宫太单调,消磨着自己,所以他跑出来,像年少时那样,不想和宫墙融在一起。
正好的暖阳照在身上,秦宇卸下心底的沉重,觉得自己融进了这烟火气里。
“哎··哎··”青楼里扔出一人“巡城御史了不起啊!”
街角一阵喧哗,声音有些熟悉,秦宇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李晗,上前一步,低头看着摔的狼狈的人。
“曲爷”他歪头笑笑“怎么连个废物也打不过”
曲封辉看着头顶的人影愣了一瞬“白六爷!”曲少爷一跃而起,指着身后说“来的正好,有人仗势欺负老子”
“巡城御史”皇帝陛下托着下巴,摩挲一下忽然压低声音说“那咱们逃命吧!”
李晗正看着四周,提防人群里冲出什么人,一个愣神间,皇帝陛下和刚刚的轻浮公子已经跑没影了。
☆、真相无比丑恶
水镇
临晚风还是倚在窗口,百无聊赖的看着街上的人,京城寒风凛凛,而这里也没有好到哪去,寒冬落在哪里,都让人厌烦。
“茹儿,你看着弟弟”红姐的声音响在门外,下一刻人就进门“芊芊将虎儿扔给我,你们兄妹惯会占老娘便宜”
呵··临晚风轻笑,回头看向她说“要不是您的伙计拐了芊芊,何至于如此”
“那你占着雅间,怎么算”
“你又没人”
这小崽子怎么也变得如此无赖了,细眉扬扬,红姐坐到他对面,也看着街面说“都怪白六爷”
嗯?临晚风看向他,红姐笑道“要不是碰上他,老娘何至于今日”
“确实”临晚风抿抿唇,没有又多说。
瞥见他的样子,红姐又想起了那日,身子凑近一丝说“你入京一趟,都做什么了?”
“什么都没做”临晚风仔细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什么也没做成。
呵,小崽子还和老娘撒谎,红姐凤目翻了翻,斜着他说“你没找到白六爷?”
临晚风心底微惊,转头直勾勾的看着她,没有回答。
“找到了就找到,老娘又不能抢”红姐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他在哪?新皇帝都换了几个了,谁还在乎他那点小罪,芊芊都当娘了,他也该回来安度晚年了”
红姐悠悠的调侃了一句,想着白六爷嬉闹的样子,觉得还挺怀念。
临晚风坐在一旁,半低着头脸色几变,忽然起身“我没见过他”一甩袖子,他摔门离去。
“这脾气谁惯的,还学会摔门了”红姐原地一阵纳闷,终于察觉事情不对劲了。
白六爷扔下一大一小离开时,临晚风在客驿大醉一场,痛骂了白六爷祖宗十八代,然后痛哭的睡着了,再也没提过白六爷。
红姐想他应该是还气着当年的事,所以在京城和白六爷闹别扭,回来也不跟芊芊提起。可是总归是一家人,也不能放任白六爷一直在外流浪吧,多大的不满,这年岁也该洗去了。
京城街头,秦宇负手缓行,白玉发冠戴在头上,描金锦袍掩在厚披风下,除了微斜肩头有丝不合时宜,一眼扫去,也是富贵风流的世家公子哥。
“你越来越有小白脸潜质了”曲封辉打量了一下,笑嘻嘻的说。
“你嫉妒老子比你有气概”秦宇斜了他一眼。
李晗嘴角一抽,还不适应最近皇帝陛下的变化,微微垂头只盯着脚下的路。
“你一瘸子有什么气概”曲少爷冷笑两声。
“老子这是··”秦宇瞧着曲少爷看好戏的神色,忽然放弃了争辩,摇摇头说“那日悔不该出宫”
曲封辉也摇摇头,慢悠悠走在后面“老子悔不该当年去客驿”
“····”皇帝陛下翻了个白眼。
西城深巷,曲封辉环顾四周,皱眉说“你确定那个大夫在这儿?”
“怎么?”
“这也不像神医的住所”
“你懂个屁”秦宇不屑的撇撇嘴“大隐隐于市”刘太医说京中住着一位太医,曾经给太后医治过,医术颇为高明。
二人跟在李晗身后,曲封辉一边审视着四周,一边说“干嘛亲自来?”
“闲来无事”秦宇回答。
“放屁”曲封辉背着手,冷哼两声。
秦宇愣了一瞬,看看他苦笑一下,京中谣言蜚语,一个诏命下去,外面还不得揣测自己真的命不久矣了,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乱子,所以才避开众人亲自前来。
“你那什么表情”曲封辉斜着他“放心吧,祸害遗千年”
那当然,老子‘万岁,万岁,万万岁’,秦宇噗的笑出了声,正要再调侃一句,前方引路的李晗忽然停下。
“公子,到了”
巷子深处,花白的院墙上两扇窄窄的院门嵌在上面,秦宇随意的打量一眼,示意李晗敲门。
砰砰砰···院内寂静一片,没有人声,李晗等了一会儿,正要再敲,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年近五十的老者站在门口,留着两撇胡子,目光扫了一圈,落到正要上前的秦宇身上,忽然色变。
“啊!”
一声低喝,门砰的关上,正好撞在皇帝陛下的头上。
“陛下”李晗扶着他,秦宇捂着被撞的额头,冷声说“追回来”
曲封辉扶起他,看着李将军奔出去的方向“你认识他?”
“不知道”秦宇揉着额头,向院内走去,刚刚匆匆一瞥,他就是觉得此人有些眼熟,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就慌张的跑了。
半百老者和虎将李晗,高下立分,老者很快就被押到秦宇面前。
院子内,秦宇坐在石凳上,看着被李晗压回来的人,老头脸上煞白,整个人抖成筛子一样。
心里暗自纳闷,秦宇开口“你··”
“陛下!陛下!”老者咚的跪倒,忙不迭的叩首“一切都是太后吩咐,您和西宫的事··小人也是奉命行事··陛下饶命,陛下··”
‘这是安子期请来的大夫···’
一道电光划过,秦宇从不愿触碰的记忆里,搜寻到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脑中一阵嗡鸣,他清晰地看见旧日的一切,呼啸着在他眼前划过,清晰的他想逃开。
“太后?你是说···母后!”秦宇扑倒他身前,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整个人剧烈的颤抖着。
曲封辉从背后看着他,察觉到那颤抖是一种恐惧,从没在白六爷或晋王身上见过的恐惧。
“陛下,小人奉命行事,陛下饶命”那人胡须颤抖,痛哭到失语。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