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派都是魔鬼(45)
他脚下步伐飞快,回来时,看客栈中烛火熄灭,便知不好,心急火燎地冲了上去。
小二惊讶道:“你回来的真快,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钟清墨在黑暗中,细细观察着他的神色,看这样子,并没有抓住寒生,不禁送了口气,问道:“你无缘无故,闯进我们住的客栈做甚?”
小二倒是坦诚:“抓人啊。”
钟清墨明知故问:“那抓到没有?”
小二皮笑肉不笑:“你说呢?”
钟清墨将剑拔出,闪烁着悠悠银光:“自然是没有了。”
他突然出手,小二也有防备,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对打起来。
段寒生隐约能看到两人的招式,这小儿白日里一副老老实实的唯唯诺诺模样,此时跟钟清墨你来我往不落下乘,说明不是好对付的人。
他到底是谁?又为何去当小二?有什么目的?
段寒生回忆起他们刚进酒馆时,那几位长老的眼神——带有恭敬,畏惧,举止有生疏的客气,不像是对待一个杂役的态度。
钟清墨的攻势凶猛,故意想弄出动静,而小二不贪恋战,虚晃一招,就要逃跑。
可他既然进了客栈,哪还容易出来?
钟清墨凌厉的剑式将他逼得步步后退,最终只得撑着墙抵抗。
小二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偷偷将手摸向腰际,段寒生乘着他们打斗,总算从灰尘满地的床底下爬了出来。
一爬出,便看到了他的小动作。
段寒生蹙眉,摇了摇玉扇,玉扇柄下跳出一把小尖刀,刺入小二的手腕处。
小二对付钟清墨便要聚精会神,却忽略了屋中的另一个人,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的肚子被踹了一脚,一下子倒在地上,竟迟迟没有再起来。
段寒生问道:“他死了?”
钟清墨不敢确定:“先点灯吧。”
二楼的房客只有他们六人,欧阳宗主听到声音即刻赶了过来,看着这一地的狼藉,他瞠目结舌:“……你们遇见刺客了?”
“差不多。”段寒生身上乱糟糟的,一身干净洁白的里衣此刻沾满了灰尘,他将蜡烛重新点燃,屋内恢复了亮光。
那店小二躺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是骇人,段寒生起先不信这厮会这么轻易地死去了,用脚尖碰了碰他,再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怎么样?”
钟清墨将他整个人翻转过来,仔细一看,他的后脑勺竟插在一根尖锐的铜座上,这根木桩进入了最柔软的地方,难怪会一命呜呼。
段寒生后退一步,抿了抿,这小二运气也太差了些,这铜座本身是用来插蜡烛的,但有好几个,他们一打斗,黑灯瞎火,东西又乱,自然容易磕着碰着。
段寒生看着他的尸体,叹道:“这人似乎知晓逍遥剑师被关在何处,本想若是捉住了,就拷问一番,看看有无线索。”
欧阳宗主深吸一口气:“明日,明日见了那所谓的张无痕,应该就知道叶兄究竟在哪儿了。”
段寒生没敢把店小二之前的话逐字逐句地说出来,如今他们再着急也无用,这店小二死了,线索也就断了。
“恩?”钟清墨在小二身上摸索,他的胸口,靠近心脏的部位像是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抵挡着。
段寒生见他拿出一块木牌,这木牌挂着流苏,一看便像是通行证一样的东西,上面刻着五个字。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段寒生将木牌颠了颠,笑道:“可谓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欧阳宗主似有不解,他努力把脑袋探来,想要看清木牌上的字。
上面刻着——东篱岛岛主。
欧阳宗主惊愕:“此人身份不一般啊。”
段寒生微微一笑:“若是我们知道这东篱岛岛主住在何处,倒可拿着这木牌进去一探究竟,必定会有不小的收获。”
“那倒方便。”欧阳宗主道:“这种事,岛上哪里会有人不晓得?随意探问一番,便可知道答案。”
☆、第六十四章
他们打定主意, 分成两波人,一波去见张无痕,另一波,则是去东篱岛岛主的住处一探究竟。
钟清墨处理尸体花费了很多时间,回来时已经是三更的天了。
段寒生已经趴在在床榻上睡着了。
钟清墨又洗了个澡,才轻手轻脚地回来,把人搬上床去。
他一寸一寸地摸着怀里人的脸, 喃喃道:“若是此次成功,你便没了心事,还会乖乖跟本座回虞清门吗?”
段寒生的睫毛颤了颤, 闭着眼睛答道:“你若同意再不耍什么小花招的话,可以考虑。”
钟清墨先是一愣,后又大喜,抱着他道:“寒生, 你还没有睡着?”
段寒生侧着头,昏昏欲睡:“只是睡眠浅, 被你吵醒罢了。”
“那便不吵你了。”钟清墨跟着一道躺下,明日见那张无痕,是存了将他杀死的心去的,必然要养精蓄锐, 以免到时候晕晕乎乎,连剑都拿不稳。
“恩……”段寒生淡淡地应了声,呼吸渐渐平稳了起来。
次日早晨。
段寒生睁开眼睛,顺手摸了摸旁边, 还留有余温,猛地坐起,刚巧见钟清墨推门,不由暗松一口气。
“我还道你独自一人前去了。”
钟清墨道:“本座要是独自赴约,如何给自己捆绑?”
说得也有道理。
段寒生下床,将他端来的粥一饮而尽,又特地寻来了一根结实的粗绳,说道:“你坐下。”
他给钟清墨前前后后绑了好几圈,然后认真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满意地在原地欣赏了好一会。
……这捆得也太严实了些。
钟清墨差点要以为段寒生真跟他有仇了。
段寒生心情好,脸上也带着笑:“欧阳宗主出发了吗?”
“恩。”钟清墨的眼珠随着段寒生的移动跟着一起打转:“他和缪小易一起去了,客栈里留着上官离和秦隐,秦隐武功低微,一个人住着不安全。”
他说着说着,又有些不开心:“这秦隐怎么跟你关系这般好?是不是对你有所企图?”
“你在想些什么?”段寒生乘着钟清墨的双手不能动弹,点了点他的额头:“秦隐这么小,人又单纯,我若不护着他,他早就被张无痕的宝贝儿子,张凉折磨死了。”
钟清墨对张凉没什么印象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儿时的他,是个小胖墩,武功平平,中庸之才罢了,于是嗤笑道:“以前他唯唯诺诺,像只老鼠似的,如今也会欺负人来了?”
段寒生抿唇道:“张无痕心狠手辣,又惯着他,宫里谁敢忤逆他?”
他这番话一说,倒让钟清墨觉得好奇:“那如今张无痕的功夫如何?”
段寒生寻思道:“不怎么样,整日忙着整顿宫中人,觉得谁都想要害他,哪里有时间稳固武功?比起他鼎盛时期,可差远了,不过他身边养着一群舞女,从小受接受严格试炼,为他卖命杀人,无所不作。”
钟清墨眯了眯眼:“他若将她们带在身边,加上勿须长老,恐怕不好对付,不过本座已传信回去,请刘长老率领门人一道入岛讨伐昔日罪人勿须,也好将此事画上句号。”
段寒生见他被绑着还那般神气,不禁觉得好笑,面上又不敢显,顺着他道:“可有请其他江湖豪杰?”
钟清墨叹道:“自然没有,这里是天岐宫的地盘,很容易将你是前任宫主之子的秘密泄漏出去,虞清门里人倒还好,若是其他门人,特别是早前存怨的,恐怕会拿你泄愤。”
段寒生笑着调侃道:“还是掌门大人想得周全。”
钟清墨看着他,嘴脸自然而然地跟着一起微勾,露出一抹淡淡的轻笑。
东篱客栈在岛中西北方向,段寒生牵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走在街头,太过引人瞩目,导致时不时地有人往他这里看去。
越是离着西北方向近,越是觉得这周围的人各个气息雄厚,步伐稳健,武功不一般。
段寒生压低声音,偷偷道:“双拳难敌四手,即使我们在那客栈中杀了张无痕,也难保能活着出来。”
钟清墨目光轻扫周围,回道:“再过几个时辰,刘长老便会带人上岛,再此之前,只能尽力拖延时间。”
他们还不到晌午,就到了这东篱客栈,里面空无一人,连掌柜和小二都没了踪迹。
还不见张无痕等人过来,段寒生牵着钟清墨,像牵小狗一般,顺道拿了一张凳子给他坐着。
“这凳子放了几年,上面布满灰尘,你居然还让本座坐下。”
段寒生想了想,这一路终究还是他占了不少的便宜,便去客栈的厨子间,拿了一块不知放了多久的抹布,粗粗擦了一下,说道:“坐。”
钟清墨知道他在伺机报复之前的冷言冷语,识破身份后的半骗半哄,为了让事情一切尘埃落定后跟着一起回虞清门,咬了咬呀,坐了上去。
又见段寒生眉眼弯弯,不由抱怨道:“你莫不是故意看本座笑话。”
“掌门大人若在我刚进虞清门时,表现得和善一些,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般下场。”
下场就是坐脏凳子,绳子绑得死紧。
钟清墨轻哼:“你一直隐瞒身份,本座还有读心术不成?一下就能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巧言令色之徒,而是寒生。”
段寒生想想也是,只是钟清墨对他前后差距颇大,如同换了个人似的,他完全也不知这位儿时玩伴竟对他有意,嘴上却没服软:“以后可莫要再耍手段欺骗我了。”
钟清墨心想,寒生肯答应同他回去,自然不会再耍那些小手段了,便眼睛亮晶晶地说道:“本座知道了。”
他话音刚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皱了皱眉。
不远处出来沙子飞舞的风声,这声音带着衣袖甩动的“啪啪”,一听便是知道有人来了。
段寒生也有所察觉,高声问道:“可是张宫主大驾光临?”
客栈的窗被一道劲风撞开,一眼望去,一道盛世奇景映入眼睑。
——四位白衣持剑舞女腾空而起,肩扛着镂空的华贵轿子,从空中飞来,那轿中之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张无痕!
他们落地时,起了一层一层的尘埃,段寒生又往其身后瞥了瞥,竟然还有一轿,轿上正是勿须长老!
勿须长老面色红润,看得出来,他在出逃的几天里,恢复得很好,实在难以想象,一个活生生在他们面前自刎之人,在顺利逃脱之后,不足一周,便能恢复如初!
这大约都是在莫阳县,将县中习武之人内力吸走的缘故,不过此番举动,虽能有极快的效果复原,但到底是些旁门左道的办法,既能快速见效,也能不慎反噬。
段寒生像换了张脸,面带恭敬,朝着张无痕拱了拱手:“张宫主。”
张无痕上下打量他,随后露出自得的笑容:“寒生啊,叔叔本意是让你杀了钟清墨,但是勿须长老咽不下那口气,于是干脆让你把他带回来,这样亲自下手,倒也能安心不少。”
段寒生又看向勿须长老。
勿须背着手,警惕地打量他,他不像张无痕,常年低头哈腰,恭敬如斯的态度使得他对段寒生的戒备心降到最低,他亲眼目睹钟清墨对这人维护有加,不似有假。
张无痕却自信满满地说,这小子懦弱又怕死,也有把柄在他手上,不可能叛变,让他放宽心就好。
“宫主。”段寒生看向那几个舞女,心中盘算着如何将她们从张无痕身边支走:“钟清墨已经带到,欧阳宗主让我带一句话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