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颉正是在遇到言兽之后,才顿悟了造字的灵感,并逐渐演化成我们如今使用的文字。但其实,不论国别、不论地域、不论族裔,世间所有的文字都脱胎于言兽所书写的符号。
“没错,告示上的这些密文,就是言兽留下的。注意看,每个符号的形态都弯曲回转,彼此勾连,像不像尖喙在沙土上描摹出来的?”
头发卷曲的官员问:“哪本古籍?呈上来给我看看。”
书生回答:“古籍名叫《火狱笔谈》,是小生幼年时偶然翻阅过的一本书,时隔太久,如今已无处可寻,但我所言……”
肤色较深的官员打断他:“那依照你的说法,该如何破解这种言兽符号?”
书生自信地说:“倒推即可。既然我们的文字是由言兽的符号演变而来,自然也可以倒推回去,只要用形态相近的笔画替换掉对应符号,再按顺序排列,经过多次推演排除,就可以破解密文了,比如第一个符号……”
懒得听他冗长的过程,头发卷曲的官员道:“直接说你破解的结果吧。”
书生轻咳两声:“好,小生破解的结果是——心有灵犀、佳人、情意绵绵、皓月、共度良宵爱无穷。大人,这正是一篇向心仪的雌兽抒发爱意的诗文啊!”
曹肆诫和姬小戈:“……”
一直没说话的那位脸颊有疤的官员开口:“胡说八道,拉下去,下一位。”
书生不甘离去。
曹肆诫小声嘀咕:“拿自己瞎编的志怪古籍搪塞,还扯上什么仓颉造字,又是倒推又是替换,搞得还真像那么回事,结果就破解出一篇情诗?”
姬小戈倒是意犹未尽:“故事编得挺有意思,可惜最后圆得不行。”
***
第二个过堂的是个庄稼汉,说前几日在自家地里挖到一块石板,上面有类似的符号,请大人们过目。
他自知破解不了密文,只求能得个二十两赏银。
头发卷曲的官员只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了:“这明显是刚刻上去没几天的,就算要伪造,能不能稍微做个旧呢?”
脸颊有疤的官员:“下一位。”
第三个过堂的是个老夫子,他声称自己破解不了密文,但举荐了一名据说开了神通之眼的道长,定能看懂这“天书”。
头发卷曲的官员不置可否:“那就试试吧。”
接下来堂上就开始摆坛做法。
那道士挥舞着拂尘,迈着天罡七星步,口中念念有词:“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甯宓,浑然无物;无有相生,难易相成;份与物忘,同乎浑涅……”
忙活半晌,肤色较深的官员问道:“破解出来了吗?”
道士一收拂尘,捏诀回答:“此乃四位仙神的尊号,分别是赤帝丹灵真老三炁天君、太乙救苦天尊、雷祖和太阴元君。”
曹肆诫和姬小戈:“……”
脸颊有疤的官员扶额,显然耐性耗尽:“拉下去,下一位!”
道士被赶了出去,那老夫子却不依不饶:“这位可是开了神通之眼的道长!他说得绝对没错!我有举荐之功,该得铜钱一贯!大人,大人你们不能言而无信啊!”
肤色较深的官员厉声道:“休要扰乱公堂!你所举荐之人根本是个江湖骗子!更对破解密文一窍不通,何谈赏钱!”
这番闹剧唱罢,总算轮到了曹肆诫。
他朝着上方拱手直言:“我要举荐一名能破译密文之人。”
折腾到这会儿,三位官员都已身心俱疲了,若说刚开始听到离谱至极但各有千秋的胡说还觉得挺有意思,在见识过几百场骗局后,他们逐渐觉得自己像是给人当成了傻子,每天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戏弄,还不得不若无其事地应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所以曹肆诫过堂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在意,只当又是一个大忽悠。
听说他要举荐,头发卷曲的官员问:“你要举荐什么人?”
曹肆诫把姬小戈推到身前:“就是他,他叫姬小戈。”
肤色较深的官员嗤笑:“哼,一个小孩?”
姬小戈不卑不亢:“对,就是我这个小孩。”
头发卷曲的官员看看姬小戈,又看看曹肆诫:“他有什么本事?你为什么要举荐他来破解密文?在我看来,这孩子恐怕连大字都识不全吧。”
姬小戈示意曹肆诫别说话,自己回答:“我识字,读过多罗阁里大部分藏书。这些密文的释义我全都了然于胸,当下就能破译出来,为何不值得他举荐?他能遇上我这般举世无双的天才,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曹肆诫:“……啊,是。”
头发卷曲的官员只当这口出狂言的孩子在发癫,随意打发道:“既如此,那你就破译给我们听听吧,我倒要看看你有多么举世无双。”
姬小戈已将那几句密文背了下来,用纯正的语调解说:“Standby Mode,待机模式,意思是当前机关正处于非启动状态;Locked,已锁定,就是有人给它上了锁,撬不开;No Response,无应答,就是无论你们对它做什么,它都没有反应;Error,错误指令,你们想让它做的事它无法理解,出错了;Eenter the CAPTCHA,输入验证码,一种图灵测试,也是一种解锁方法,说了你们也不懂。”
堂下议论纷纷:“说的什么啊,一个字都听不懂。”“快下去吧,别丢人了。”“到我了到我了,我这儿有一本族谱……”
然而堂上一片寂静,三个官员都怔住了。
***
脸颊有疤的官员端正了坐姿,倾身问他:“所以,你觉得这些密文出现在什么东西上?”
姬小戈道:“我说了,当前机关正处于非启动状态,自然是某个十分精密的机关,不知你们从何处得到,但却无法使用。”
肤色较深的官员忙问:“你会用这种机关?”
姬小戈摇头:“我只是认得这些密文,至于这机关是什么,长什么样,该怎么用?我见都没见过,怎么会知道?”
堂上如此对答,其他人自然看得出来,这小孩的回答正中官府下怀。
原来他们张贴公告,寻找了那么久能破解密文的人,是为了一个隐秘而厉害的机关,带着如此明确的目标,难怪一眼就能辨别出先前那些揭榜之人的胡言乱语。
众人皆惊,那百两赏银,最终竟是要落到一个幼童手里吗?
堂上的三位官员讨论片刻,解散了其余的能人异士,官署里只留下了他们三人、四个护卫,还有曹肆诫和姬小戈。
脸颊有疤的官员取来一贯铜钱,爽快地交到曹肆诫手中:“这孩子看着确实会破译密文,你举荐有功,拿上赏钱可以走了。”
曹肆诫接过沉甸甸的铜钱,却不肯离开:“是我举荐他来的,我与他自然关系匪浅。这都破译完了,为何还不放他走?哼,我可不好骗,要么你们现在就把百两赏银给他,让他跟我一起走,要么我就与他一起留下,以防你们想赖账!”
头发卷曲的官员好言劝道:“我们怎会赖账?只是这孩子虽然破译了公告上的密文,但我们并不知晓是他自己真的认得,还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告诉他如何作答,是以还有一项终极试炼,列出一些公告上没出现过的密文,看这孩子是否能当场破译。”
曹肆诫没好气地说:“什么终极试炼,我看你们分明是想空手套白狼!让这孩子给你们破译完了,到时候再说他破译得不对,百两赏银就不肯给了!”
肤色较深的官员怒道:“休得胡言!我等岂是言而无信之辈!”
脸颊有疤的官员出面调停:“好了,都别吵了。我们可以先付给这孩子五十两赏银,你这个举荐人也可以陪着他,就当做个见证,等他证明自己的确认识这种密文,我们立刻付余下的五十两,如何?”
曹肆诫看了看姬小戈:“你说呢?”
姬小戈点头:“可以,我能破译,还有什么密文,拿出来让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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