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凈说了,那书生不喜大鱼大肉,叶峥猜测那酒楼里的肥鸡大鸭子估计他也吃得腻歪,一味做这些东西送去反而不美。
不如就从口味上下功夫。
很快,叶峥就有思路了,那既然是个书生,往风雅上靠左右出不了错,就弄个绿茶虾仁吧,这道菜取材上辈子叶峥吃过的龙井虾仁,咸鲜嫩滑的虾仁泛着淡淡的茶叶香,却不会有茶叶的苦和涩,虾仁晶莹,茶叶碧绿,总之是十分好吃又雅观的一道菜了。
想到这里,叶峥在纸上记了一笔:绿茶虾仁。
有了思路,第二道菜也很快就出来了,便是麻婆豆腐,这道菜在叶峥那个时代,可谓风靡大江南北,男女老少都爱,哪怕是不爱吃辣的小孩,也愿意嗦一筷子尝尝那麻辣鲜香的浓郁味儿。
对了,叶峥又想起了一道菜,鸡肉冻,原料虽是鸡,但清爽可口,绝不会腻,况且如今天气冷,室外就是天然的大冰箱,那鸡肉只要煮好拿去室外冻上,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完成,好吃又不费力。
到底人家付了十两银子呢,总不能随便弄点虾仁豆腐就打发了。
于是叶峥又在纸上一一写下,绿茶虾仁,鸡肉冻,想了想,叶峥又添了一个腌咸蛋,这咸蛋虽然朴素,但对没吃过的人来说口感绝对独特,令人耳目一新。
定好菜式,叶峥不再让杂事占据大脑,将纸移开,又正经看起书来。
正月十六那日,云爹早早套好牛车,和云清一起将给和尚们的两桶豆腐和给那书生的菜肴装了,赶着车往寺庙里送去了。
叶峥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嘱咐他们早去早回。
只是午休前,叶峥刚躺上床,忽然想起什么,准备拿出早先写的那本农事杂册来添上几笔,却怎么找都找不着了。
云清见他穿着单衣翻找了半天,怕他冷着,就问丢什么了。
叶峥边翻边说:“也没什么,有本书不见了。”
云清以为是关于考学的要紧书籍,就要从床上爬起来替他一起找。
却被叶峥按住了,叶峥把他推回被子里,自己也钻了进去:“不是什么重要书籍,就是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册子不见了,那册子里也没记什么重要功课,就是一些杂事,找不到便算了。”
像之前叶峥和云清说过的育种选种啊,浸种育苗啊,施肥补肥灌溉等田间管理之类的东西,就记在那本册子上。
不过叶峥也不急,反正凭他现在相当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那册子完全可以重写一遍,并不麻烦。
云清听到是这些就放下心来,不是功课就好,叶峥这个冬日里的用功,他是看在眼里的,阿峥一定很希望考上秀才的。
夫夫二人又说了会话,就搂在一起沉沉睡去。
……
游云寺西角院。
因自家公子连日来食欲不好,送来的饭食总是没吃两口就原样端出,水恒的随从吉祥正急得团团转,他之前和寺里的明凈师父说过此事,明凈说他会想想办法。
眼看又到了饭点,公子连传饭的话都没有说一声,只顾蒙头看书,吉祥就知道,今日必是又没有食欲了。
可老不吃东西怎么成呢,万一饿瘦了或者饿病了,这可怎么回家交代。
正着急上火,就见明凈僧人从院外走进来,手里提着个食篮。
吉祥见状忙迎上去,期待道:“大师你来了,可是遣人去镇上最好的酒楼订了饭食?”
明凈摇摇头,提起食篮道:“几家酒楼都试过了,郎君不爱,我便请附近的乡民做了些可口饭食,你快送进去吧。”
吉祥一听这话就垮下肩膀,再一看那简陋的食篮,当即面色颓丧:“大师你快别和我开完新了,我这都愁死了。”
明凈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不开玩笑,劳烦送进去试试,不成再说。”
说完将食篮送到吉祥手上,背过身去施施然走了。
吉祥连哭的心都有,这什么大师啊也太不靠谱了,他家公子嘴那么叼,穷乡僻壤能有什么东西能入他家公子的口?
正在这时,屋里忽然唤了一声:“吉祥,倒水。”
“来了!”吉祥应了一声,只得拿着食篮往里走,只求菩萨保佑不要是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被公子责骂一顿不要紧,不要污了他家公子的眼就成。
吉祥推了门进来,水恒正在卧榻旁的案几上看书,听见动静连正眼都没抬起来看自家侍从一眼,自顾自吩咐:“倒水。”
“哎!”吉祥忙倒了杯水递给他家公子。
水恒却没接,而是瞧着他。
吉祥这才想起自家臂弯上还挽着个篮子,正要放去一边,忽然想起什么,鼓足勇气道:“爷,今儿是外头送来的饭菜,奴才服侍您用些?”
一听是饭菜,水恒不感兴趣地转开了头,显然对这地方的伙食兴趣缺缺。
吉祥跟着水恒时间久了,了解水恒的性子,他家公子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打杀下人的残暴主子,故而敢多说两句。
他心一横,取出饭食往桌上放,嘴里也大着胆子劝上几句:“爷,今天有村民来进香,顺带手就进了些食物,好歹是乡里人的一番好意,您看着用些吧。”
水恒的嗅觉比较灵敏,吉祥揭开食物篮子的时候,那味儿就往他鼻子里钻过来,引起了他一点久违的兴趣。
此刻见随从这么说,便从善如流放下笔走过来,刚看了一眼就笑骂道:“哪个乡民会给菩萨进荤菜,当你家爷是傻的呢?”
虽这么说,还是在桌边坐了下来。
吉祥松了好大一口气,这饭菜虽不是他见过的样式,但摆在浅口的粗瓷盘中却一点不见粗鄙,简直不像出自乡人之手,叫他大为震惊,这明净师父从哪个乡民家弄来这些菜啊?
水恒好不容易有点食欲,谁知等了半天,这愣头愣脑的侍从却傻站着,也不晓得快点布菜,不由就轻笑着斥了一句:“发什么呆,还想不想让爷吃饭了?”
吉祥被说了也不怕,反而偷偷弯起嘴角,看来这几日没好好吃,爷真是憋狠了,一瞧见有美食连心情都畅快了,不过这话可不敢说出来让爷知道。
吉祥紧赶着把菜一样样取出放在桌上,用银筷子每样夹了一箸放小盘里,正要试菜,水恒却早被冒出来的香气弄得有些馋,夹起一个虾仁就往嘴里塞,含糊道:“又不在家里,弄这些虚的做什么。”
“爷,出门在外,凡事小心为上。”吉祥皱眉,觉得有点不妥。
水恒却早已被这鲜嫩爽滑的还带着淡淡茶香的虾仁勾起了食欲,接连塞了好几筷子进嘴里。
吉祥见他难得食欲大开的样子,耸耸肩也就算了。
他们此次的行程极为隐秘,连爷的几个心腹也不是人人知道,周围又有暗卫盯梢,想来也不会发生有针对性的下毒事件。
想到这里,吉祥换了句劝:“爷,小口些,注意烫。”
来了一路其实这菜早就不烫了,只是有淡淡的余温,水恒没理他啊,兀自吃得爽快。
水恒吃着虾仁可口,又去舀麻婆豆腐,一勺豆腐进嘴,水恒愣在当场:这个味儿……
吉祥瞧见他家公子这样,小心翼翼:“爷,咋了爷?”
难道这菜哪里不对,别不是真的有问题吧?
当即面色一变,就要冲出去喊暗卫,却被水恒一把拉住:“别大惊小怪的,我没事。”
吉祥还是不放心,央求道:“爷,若不对劲就别吃了。”
水恒摆摆手:“不用。”
吉祥拦他:“还是请个大夫看看吧,您万金之躯——”
还没说完,水恒不耐挥手:“你起开!”
二人动作间,水恒宽大的袖子带倒了一旁的食篮,只听啪地一声,食篮侧翻,一本薄薄的册子从篮子里掉出来。
吉祥当即噤声。
水恒用下巴点点地上:“……赶紧收拾了。”
吉祥吐吐舌头,弯腰捡起篮子放好,又把那掉出来的册子顺手一翻。
就见前几页依稀写着什么种子、农家肥之类的,便合上笑道:“估计是送饭的不小心掉的。不过爷,这里的农人倒是有趣,竟然把农事记在册子上,难不成这积年的老庄稼把式,还能忘了咋种田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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