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朕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他颤抖地闭上了眼睛,攥紧了祁凛州的那截衣摆便没有松开过。
此时月色正明,林间清风拂照,宫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温姝仰起脸在祁凛州的面颊上落下了一个如同点水一般的亲吻。
皇帝久久没有动作,温姝忍住难堪,浑身层层叠叠沁着冷汗。
看着自己的猎物就要落荒而逃,祁凛州挑起眉。
“你这是承认想做朕的人了?”
温姝神情有些窘迫,却说不出否认的话。
祁凛州笑了,”那朕给你一个机会。“
温姝终于领略到了几分传言中陛下的恶劣性子。
祁凛州先抛出了钩子,却让鱼儿承认自己愿意上钩。
鱼儿终于上了钩。
第六十六章
温姝战战兢兢地抬起了脸。
皇帝是这天下的主人,人人妄图从他的脚边得到恩惠。
温姝也不例外。
俊美威仪的天子端详着少年青白的脸,就像在打量着自己拆吃入腹中的猎物。
温姝这样的人即便是清正的官袍穿在身上,也能撩拨的神明动了凡心。
“过来伺候。”
天子如同对着他后宫的女人在说话,显得随意而慵懒。
温姝闭了闭眼睛。
选择了走这条路,已经没有回头的资本。
温姝心中凄凉,手脚僵冷。
他沉默地从冰冷的地砖上躬身爬起来,细白的手指落在皇帝的衣带上。
帝王的服饰繁复且贵重,下手轻了不能解开,下手重了又生怕扯断腰带的明珠。
温姝轻轻蹙起了眉头,将明珠翻在了两侧。
昌巳守在御书房的门外,耳边听到了里头少年发出了短暂的惊呼声,似是忽然被拦腰抱起。
昌巳低垂着眉睫,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似乎早有预料。
身着花蟒的大监手执拂尘守在御书房外,一守便是一整晚。
明月高悬于天际,更鼓声响起。
宫中起居录中记,兴平十二年五月初十子时,工部侍郎留宿御阁。
温姝从龙榻上睁开了眼睛,枕畔冰凉一片。
大监昌巳行过来,身后的宫侍手中捧着换洗的衣物。
“陛下已上早朝,特意让奴才嘱咐温侍郎回府多加休息,无需担忧点卯之事。”
温姝软着腿攥纱帐勉强立了起来,宫侍将新衣披在了他的双肩。
昨夜的颠鸾倒凤皇帝身边伺候的几个皆心中有数,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青衣的宫侍欲将他搀扶更衣,却被温姝拒绝。
来的人都走了,于是只剩下了温姝。
他哆哆嗦嗦地穿好了新衣。
权势的好处就在于或许陛下只是随意的吩咐,下头的人却需要费尽心思。
温姝身上的新衣所用布料乃贡品,衣上多缀流珠与白玉,窄袖两侧印曲水纹路的花团,暗青的底色淡如水墨,远看如置身锦绣丛中。温姝层层叠叠地穿好,看到镜中的自己两眼空空,如同被华美的衣饰撑起来的傀儡。
他早已配不上一身官袍。
御书房的正门被从内向外推开,温姝上了回府的软轿。
宫中的软轿与别府不同,不说极尽奢靡,却也十分精细,即便是长公主府中公主的鸾驾也略逊一二。
软轿吱呀吱呀作响,抬着温姝走东门而出,昨夜的一切荒唐仿佛就此远去,沉沦为不见天日的秘密。
宫中的软轿停了下来。
温姝下了软轿。
宫中的软轿走了,翠微出来打开了温宅的门。
温姝一日一夜未归,翠微心中着急,此时骤开了大门便见她的公子在寥寥天光下惨薄如纸,着一身华美的衣饰,神情狼狈疲倦的像将从囚牢中逃脱的鸟雀。
温姝握着翠微的手想说什么,却似乎被割断了喉咙,失去倾诉的勇气。
翠微目光落在温姝纤细脖颈上还未消退的痕迹上,目光渐渐惊疑不定。
温姝叹息,“我想沐浴。”
温姝告假两日。
两日后却再一次收到了易钊的拜帖。
这一次易钊邀他去的却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翠微见温姝披衣盯着来帖久久不言,不禁问道,“公子去吗?”
温姝冷笑起来,“为何不去?我一小小工部侍郎,如何拒绝的了易统领的邀约?”
有易欢的事在前,易钊必定没安好心。
且去看看这易钊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深夜的时候一派胡天胡地之景象,权贵人家消遣手段远非常人所能想象得到。
易钊一杯一杯地给自己倒酒,与他一行皆是禁卫军中的将官,能留在禁卫军中家世无不显赫。
军人们个个年轻气盛,怀中搂着软玉温香说着荤话,舍间香气撩绕,勾的人心猿意马。
凝碧是一个妓女。
她在易钊身边坐着,这群军爷是凤止楼的常客。
若换作往日早已被上下其手,今日却与往日不同。
这群军爷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他们在等什么人?
此时舍间的门被从外向内推开,进来一名青袍的少年。
这少年年岁不大,黑发端正束起,眼如潋滟桃花,肤如羊脂美玉,唇似鲜红丹朱,衬的一身朴素青袍都风流旖丽起来,不知是哪家大户里才能精致养出这般人物,让伺候过无数达官显贵的凝碧一时看痴了眼睛,在听到易钊道“温大人别来无恙”的时候凝碧才终于明白,这位小公子原来是位小官爷。
这两人似乎有些积怨,凝碧见这小官爷淡淡回礼,撩袍盘膝而坐,声如淬玉,“不知易统领有何要事?”
易钊盯着手中的酒水笑了声,“我嫡亲的弟弟折在了温侍郎手中,温侍郎还敢单刀赴会,实是有些胆色。”
军人们出言嘲讽。
“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温侍郎是靠陪女人睡觉得来的官身?”
“温大人得罪了顾家和易家乃至陈家,长公主殿下只怕有心无力。”
凝碧从风言风语中得知这看起来清风朗月的小官爷竟也是宵小之辈,美目中流露出惋惜的神色。
“今儿跪下来从咱们哥几个裤裆下钻过去,爷考虑日后给你留个全尸。”
易钊盯着温姝一字一句地说,两侧的军人们搂着妓子哄堂大笑起来。
凝碧回头看了那小官爷一眼,见他一张漂亮的脸面无表情。
“易统领,同朝为官这是一分薄面也不顾了?”
易钊起身,他身量很高,走到盘膝而坐的温姝身旁便覆盖住了温姝的身形,凝碧的方向只能看到小官爷一角青色的袍摆。
第六十七章
易钊的手掐住了温姝的下巴。
氤氲的香雾中少年浓艳的五官变得清淡柔软,颤抖的长睫让他看起来凉薄脆弱。
易钊生的与易欢相似,身上的气息却远比易欢冷鸷狠毒。
“面子也是要看人给的。”
易钊拍了拍手,便见一个垂着头的丫头被两名军人压制着扔在了地砖上。
“温侍郎如今高升,只是不知道还认不认温家的人?”
温姝眉头蹙起,盯着地砖上的少女命令道,“抬起头来。”
地砖上的鹅黄嫩衫的少女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温姝一时无言。
温行远被判终身囚禁,温家满门流放,温行远入狱前散尽妾室,妾室与其庶出子女并未受到牵连。这是温姝认为温行远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一件事。温姝后来打听过他庶出的两位兄弟与几位姐妹的下落,温讳温霖从官家子弟沦为平头百姓,再无倚仗作恶,其余未出阁的女子有的嫁了人,有的跟着母家,不算奢华,勉强也可度日。
温姝与温家人的感情淡漠之极,能出去打听这些人的下落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
温姝捅了他们的富贵窝,温家的每一个想必都恨不得拆他的骨扒他的皮。
而他们毫无办法。
温家倒下后真正遭了罪的是正房夫人与嫡出一子一女。
温喆和温循。
妾可以放,妻不能休,荣辱共担之,即便是温行远这样的人也不能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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