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21)
作者:泼莲池
时间:2020-11-20 09:40:50
标签:狗血
他叹了口气,朗声念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待到曲终,云郡主已是泣不成声。”
我望着面前那广阔的广场,她当年便是在此处上轿的,眼前仿佛能看到那日情景似的,我不知为何讥诮地轻笑了一声。
苏喻道:“云郡主上轿前,却又改了主意,她托先太子殿下转告你,此生无缘,也不敢奢求来世,此去天各一方,纵化飞燕也再难相见,叫你忘了她吧。只是约莫先太子殿下怕你伤心,并未转达。”
我道:“苏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喻道:“自幼家父便教我为人当襟怀坦白,这件事各位大人却因怕殿下心怀怨恨,无人肯说,不但有违君子之道,也是辜负了云郡主的一番情义。那之后,下官虽身在仕途,却越发觉得索然,见到殿下时,更觉愧疚煎熬,日子久了,一时想外放得以避开殿下,一时又想回京照望殿下,来来去去,心中总无定数。今日告知殿下,纵然知道会让殿下更添一层伤心难过,但下官却想,不论生离死别,离去之人终归是不希望殿下为她自苦,此番心意,还请殿下……”
我一抬手止住了他,简短道:“多谢苏先生告知,日后定奉上谢仪,小王今日还有事,先行一步。”
不待他回礼,我便快步出了宫,一路纵快马,过市集,险些掀了路两侧的摊子。
我跌跌撞撞地闯进九王府,正巧裴山行同玉和正在堂中等我,我脚步一踉跄,被玉和一把扶住,我搭着玉和的肩,咬着牙只觉心中翻江倒海。
玉和变了脸色,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片刻不到便蹙眉道:“气急攻心之相?怎会突然……”
我艰难地喘了口气,狠命拨开绿雪呈上的茶杯,听得那茶杯碎地之声,我本想对他俩说什么,谁知还来不及开口,身子都软了下来。
玉和道:“别说话,闭目定神。绿雪,去煮安神茶来。”
我只觉得耳鸣震耳欲聋,额上细麻素带的垂带晃在我眼前,满眼都是那极为不祥的惨白,只一刹那,那抹惨白渐渐洇上了更为不祥的血色。我更是发狠,想要推开玉和,却被他紧紧困在怀中。
裴山行上前急道:“殿下?!”
我一把死死抓住裴山行,艰难地一字一字道:“除夕,起兵!起兵!”
冬月十五日,太后驾薨。
我再也没什么可犹豫顾忌的了,再也没有了。
第6章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长到……好似过完了一生。
但自始至终,都有一支笛声贯穿其中,那笛声凄凉婉转,我一时听得入神,竟被拉扯出来。
我缓缓睁开双眼,见玉和正坐在我的床边,他唇边横笛,我听了许久,越听越觉断肠。
我有气无力道:“你的笛子,吹得不如我……”
笛声一顿,玉和在昏暗的灯下回过头。
他与我对视良久,伸手轻轻地抚上我的眉间,徐徐道:“殿下的眉眼生得好,无论是什么相貌,若是有这样的眉眼,都难看不到哪去。”
我纳罕地看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自己生得好,但是他好端端就夸起这种事未免也太奇怪,我正无言以对,他又从眉骨划到眼尾,道:“就是随了太妃的肤薄,你生气,难过,或是一激动,你自己不觉得,但这里总是泛着薄红。”
我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玉和道:“殿下方才……这里红得很浓,我很久没见到你这样难过了。”
我缓缓闭上眼睛,靠在他怀中,道:“玉和,摸摸我。”
玉和依言抚着我的脊背,道:“殿下莫怕。”
我只觉得喉头发紧,空咽了几次,对他道:“明日你回栖云山去,不要再来了。”
玉和沉默了一会儿,道:“好。”
我又是欣慰又是难过,继续道:“若我事败,帮我多照拂绿雪和君兰……绿雪被我宠坏了,这个性子怕是没有哪个主人会容她,你帮我为她寻个好郎君,踏实本分身家清白,愿意照拂她家人的,就可以了……我已在她知道的地方留了银子给她。”
玉和道:“我是个道士,做媒之事……也罢,我记下了。”
我继续道:“至于君兰,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太白楼上,那时我正在和韩大人喝酒,听到隔壁人说话,听出是一个富商带了一个相公,可是那个富商附庸风雅,君兰丝毫不附和,那富商急了,问他喜欢什么唱词,我本以为他无非就是在西厢记啊拜月亭啊里面挑几句,没想到君兰来了一句‘丈夫生世,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
即便是回想,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道:“那时我还以为他在玩笑,后来熟识了才知道……他长得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脸,但是身世凄苦,没有读过书,也不识字,但即便……即便身份卑贱,却有凌霄之志,很难得……”
玉和道:“难怪时常见你教他写字。”
我苦笑道:“教了八百遍了也学不会……唉,本来我想找机会送他去老裴军中效力,这下老裴与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若有万一,你帮我为他寻个出路吧。”
玉和道:“好。”
一时静默,我也想不到要交代什么了。
玉和道:“殿下如此难过,是因为你是谢时舒。”
我道:“你这不是废话。”
玉和道:“若有一日,你不是谢时舒了,你便可以放下仇恨怨怼了。”
我摇了摇头,道:“你说下辈子么?大概吧……”
玉和笑了笑,道:“是天机。”
我道:“好好好,天机不可泄露。”
玉和道:“是极,是极。泄露了就不灵了。”
我用额前蹭着他的颈间,嗅着他身上的冷香,听得玉和又道:“殿下都嘱咐完了?”
我又想了想,道:“嗯。”
玉和道:“殿下忘了一个人……我呢?”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思索起来,半晌后,我道:“的确,平素你与我走的那样近,我若事败,你多少也会被连累,不如……”我笑道:“这样,如果我事败,待看到情况有变,我就拼了命往栖云山逃,不管怎样,我都要撑一口气逃到你那里,你或把我缚了交出去,或杀了我,你不但可以洗脱嫌疑,还是大功一件,如何?”
玉和长笑道:“此计甚妙,我在这里先谢过殿下了。”
我枕在他膝上,叹息道:“我累了,再吹一支曲子吧。”
笛声又起,我长长出了口气。
裴山行送来的鹦鹉,不但个头很大,而且是个话痨,约莫它上任主人是个在鲜卑与齐国边界晃荡的商人,教得这鹦鹉鲜卑语和中原话都会说,还都是讨价还价,吆喝叫卖的屁话。
我在后院喝酒,一壶酒没有喝完,它已经说了百八十句,烦心得很。
那日之后,我托病没有再进宫,只在王府中躲清静罢了。
玉和依言没有再来过,他也确实忙得没空来,太后大丧,需他主持法事事宜,估摸连杯茶都喝不上。
苏喻倒是来了几趟,我不好不见,诊脉等例行之事后,就和他在这后院默然相对饮茶,听得那鹦鹉一声一声的吆喝叫卖,那场景很是古怪。
它换成鲜卑语的时候,苏喻听不懂,见他露出疑惑神情,我就好心给他翻译道:“它说的是……花生瓜子大杏仁。”
苏喻怔了片刻,微微扬起眉梢,随后忍不住笑了一下,道:“虽然殿下大多时候都不大开心,但下官每每和殿下聊天都觉得十分有趣。”
我琢磨着这不似好话,也就没回,靠在椅背上出神,他陪我又看了看,天色不早,他站起来告辞,很认真地道:“殿下保重。”
我道:“多谢,代小王问苏阁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