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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重生)掌丞天下(四)(8)

作者:月神的野鬼 时间:2017-11-01 08:55:20 标签:强强

  王导没说话。
  “清明雨前的茶叶,对吗?不是毒,只是掺了凉性的药材,年前大雪,他寒疾发作,再没能从床榻上起来。”王悦看向王导,“我记得我年后去问王潜世叔一件事,好像就是有关他的事,世叔同我说了襄城公主,那时候他正在沏茶,我随手想要喝一口,他拦住了。”
  王导没再说话,事已至此,许多事情不必多说。
  说不上谁对谁错,古往今来权斗皆是如此,他保住了琅玡王家,他守住了东晋国祚,虽有门户私计,但不输大义。若是王悦心里头有数,他会知道这一切他都走对了,除却最开始他失算了的那一步,从这之前,从这之后,他都是对的,不这样走,便没有今日的大晋朝,没有今日的王悦。
  王悦心里其实都明白,他只是不能接受。
  终于,他起身往外走,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他脚步有些浮软。他一走出阴影,王导立刻看出他脸色的异样。
  王悦的脸色很苍白,血色褪尽,只剩了皮肉的感觉。他往外走,抬脚走出大门,再没回头,眼见着他将要走出去了。
  那一瞬间仿佛心有灵犀,王导终于开口问了他一句话。
  “离开了王家,你还剩下些什么?”
  王悦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前头的路,没说话,伤口崩开了,血从衣服里头渗出来,混在朱衣的鲜红色看不出来。
  王导冷淡地望着他,“你能去哪儿?”
  王悦没说话。
  正巧王有容捧着文书闯进来,一瞧见门口的王悦他就愣住了,又见王导站在大堂里,他立刻反应出不对,下意识低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王导望着王悦,缓缓道:“世上并不是没人知道这事,当日皇帝御驾亲征,护卧六军的人,是仆射纪瞻,知道他是谁吗?他是谢陈郡的夫子。”
  王悦浑身一震,他刷一下回头看向王导。
  王导面色如常,“后生可畏,玩弄权术的可并非单只有琅玡王家。”
  “不可能!”王悦望着他,三个字脱口而出。
  王导望了眼一旁不敢出声的王有容,“告诉他,当初是谁引京口郗鉴入朝为官?”
  王悦猛地看向王有容。
  王有容后背顿时被冷汗浸透了,他望着王悦,许久才终于低声道:“是纪仆射与谢陈郡。”
  王悦看了他一阵,忽然回身大步朝外走。
  王导没拦他,望着他出了门,他站在原地良久,终究是没能把这口气叹出来。
  若这是盘棋,王悦这颗子已经废了。可王悦不是棋子,是他的儿子,他这一生在王悦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他此时的心境远远非一句“弃之可惜”能说清楚的。
  陈郡谢氏。
  王悦站在谢家大门口,望着那扇门,平生第一次敲不下去手,他攥紧了袖中轻微颤抖的手,终于阔步走上前去,他瞧开了那扇门。
  王悦走入了谢家大堂,瞧见了立在堂中的谢景。
  谢景望着明显受伤了的王悦,眼中忽起暗色,他尚未说话,王悦忽然一句话当头朝着他砸了过来。
  “你究竟知不知道王敦叛乱是怎么回事?”
  谢景顿住了,他神色并无变化,可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却很清晰,他顿了下。
  王悦的脸色刷得白了,他望着谢景,一字一句问道:“当初淳于伯一案、周伯仁之死、王敦两次举兵,还有刁协与刘隗,你究竟知道多少?谢景你告诉我,你知道多少?”
  谢景望着王悦,他瞧见王悦的胸口在渗血,王悦在等他开口,他却忽然没了声音。
  王悦神色已经变了,他望着谢景,喉咙里的血气一瞬间竟是压不住,“你为什么瞒着我?你为什么派人杀司马冲,你为什么要杀他?你知道王敦不是病死的?”
  “王悦。”谢景终于开口道,“王悦你冷静点。”
  “你让我冷静?”王悦难以置信地看着谢景,“我剿灭了东南叛军,王敦旧部全死在我手上,我亲手砍了王敦的头悬挂在朱雀桁,如果不是郗璿与郗鉴,王敦的尸首现在还烂在江宁没人敢收!你让我冷静?你从头到尾都知道王导在干什么,你一个字都没和我说?”
  谢景看着脸色难看的王悦,他想说句什么,可望着王悦的眼睛一时竟是无言。
  “纪瞻为何护卧六军?你明知道王敦是如何走到今日的,你没亲手要他的命,可你确实想让他死,对吗?”
  谢景看着王悦,思绪在迅速转着,可又像是胶着住了,他看着王悦衣襟上的血,思绪忽然转不开了。
  王悦发誓,他跟谢景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他退了两步,一双眼紧紧地盯着他,他忍不住问他,“为什么?”
  良久,谢景终于开口道:“你救不了他,兴亡存废自有造化,你不必管。”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东晋亡了有南朝,南朝之后有隋唐,人事兴亡都是历史必然,王悦救不了这些人,也不必救。大势所向,社稷民生自会废了又生,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王悦听完谢景的话,有一瞬间他没听懂,忽然就明白过来了,他怔怔地看着谢景,“对啊,我怎么忘记了,你不是个晋朝人,北方今年死多少人,江东乱斗又死了多少人,一切在你眼中都是故纸堆里两三句话,你看不见,你天天就跟看戏似的是吧?”
  谢景忽然就没说话。
  王悦望着谢景的神色,恍然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你……”王悦一瞬间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谢景,我们是不是在你眼里都特别好笑?你什么都知道,王家什么时候倒,晋朝什么时候亡,你都知道,瞧我们这群人在这里头挣扎,你看我们有没有觉得我们很可怜?王导说你玩权术,他不知道,你根本当他什么东西都不是,你是不是觉得他也很好笑?”
  谢景忽然伸手去抓王悦的胳膊,“王悦!”
  王悦退了两步,刷一下拂开了谢景的手,“你别碰我!”
  谢景脸色终于有些变了。
  王悦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错了,你以为你算计我,我以为你和王导一样,可你没有,你只是冷血。”王悦说着话,脸上的血色终于褪干净了,“看戏看这么久,你也看够了吧?蚍蜉撼树,算场好戏吧?”
  王悦摇摇头,他甚至连提起力气说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他抬手扶了下额头,转身往外走。
  “王悦,你站住!”
  王悦没回头,他第一次听见谢景这么有情绪的两个字,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他总算明白过来了,自己是个傻子。
  “王悦!”
  王悦看着拦在他面前的谢家侍卫,终于抬头冷冷说了一句话。
  “我看今日谁敢拦我,琅玡王家虽不比从前,但陈郡谢氏还没放在眼里过。”
  王悦没有回头,他没看见谢景脸上是副什么神色。身后忽然没有了声音,王悦越过侍卫往外走,一路出了谢家大门。
  谢景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笼了层阴霾。
  王悦没地方去,他站在谢家大门口,他发现自己竟是没地方去。
  这头温峤被皇帝喊进宫,刚刚才出来,他按司马绍的吩咐去王家寻王悦没寻找,走街上正好瞧见王悦站在那路口跟丢了魂似的。温峤喊了他一声。
  “王长豫!”
  王悦抬头的那一瞬间,温峤冷不丁给那副苍白得水鬼似的脸吓了一跳,他忙走上前去,“王长豫你怎么了?”他一瞧王悦胸口的血就愣了,王悦穿一身朱红他还没瞧见这血色,他倒吸口凉气,“找找找找个大夫赶紧看看!”
  王悦看了他一眼,像是有些回神了,他低声道:“温太真?”
  温峤忙点点头,伸手扶住了王悦,“皇帝说你有些不对头,让我来看看你,你你你这怎么了?”
  王悦想了一阵子,“没事。”他轻轻拍去了身上灰,他问道:“你前两日刚成亲是吧?”
  温峤愣了下,不知道王悦问这做什么,点了点头,“是啊。”
  “我去你家住两日。”
  温峤一懵,“啊?”
  我新婚你住我家来?王长豫你觉得合适吗?王长豫你王家家大业大的你还没屋子住了是吧?温峤是想拒绝的,可王悦垂着头笑了声,那样子不知怎么的吓了他一跳,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冲突比较难写……总有些差了什么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第101章 寒士
  王悦在温峤家住下了, 好些日子没去尚书台, 也不想见人。
  他擅离职守本该算渎职,司马绍也不管他,把王悦的事交代给下头的人暂代处理, 至于王悦, 由着他去了。
  王悦这些日子过得昏昏沉沉, 他不想出门, 吃穿用度温峤和他媳妇供着,他每日只管混吃等死,不知今夕何夕。
  温峤有过一任妻子, 死了, 他又娶了一房妻子, 是他姑母之女。说来人世间的事也真是奇怪, 有的人处了一辈子始终不对盘,有的人回眸一望就看对了眼, 温峤与这位续弦恩爱非常,当年混迹秦淮赌坊多少不羁的少年,如今吃个饭都黏黏糊糊地要媳妇喂他。
  王悦天天看着他们花前月下,不时神色恍惚。
  人过的不如意时, 瞧见别人过得好,心里头原来真的会难受,他倒不是嫉恨,只是有些难受。
  温峤的媳妇信佛,温峤给她盖了个佛堂, 又给她栽了菩提树,王悦过去转了圈,佛堂的案上放了本经书,王悦拿起来翻了两页。
  傍晚的暮光很好,佛堂里清静无尘,王悦坐在地上,不知道为何,翻着翻着书眼泪忽然就下来了。
  小时候他爱看些志怪杂书,王敦骂他说:“年纪小小,少读点没用的书!好男儿志在四方,干点什么不好?”
  王悦低下头去。
  好男儿志在四方,干点什么不好?
  王悦起身拍了拍衣服,抬腿往外走。
  陈郡谢氏。
  谢景一夜没睡坐在堂前,手边的茶水已然凉透,他不住回想王悦临走前的样子。
  他是有些后悔的,一开始应该拦着王悦,当初瞧见局势大乱,他已经有了带王悦退出这趟浑水的念头,他后悔那时没能狠下心。王敦之乱他从来没想过管,若非王悦求他去边境,他连边境动乱这件事都懒得插手。
  各人自有各人的交代,各人各有各人的命。来了晋朝快三十年,见惯了家国兴废,帝王将相也好,公卿名士也好,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说穿了这些东西百年后其实都没多大意思,他在江豫两州算计了这么些年,若是他真的有心,陈郡谢氏不会迄今还籍籍无名,他也不会这么些年过去仍是个六品开外的江州长史。
  王有容与王悦都说他冷血,这句话没说错,他的血确实是冷的,冷了许多年了。
  中原的国祚与南下的亡臣,千年后不过潦草两句史话,王悦要他有什么感觉?洪流归洪流,历史归历史而已。
  他早提醒过王悦,王导这一局收官之时,许多事不是他能够承受的,王悦脱不出身,自己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谢景有些后悔,当日没早点杀了司马冲,让他顺应时事而亡,添出这许多风波。他以为自己能把握住局势,王导处理王敦之乱的手段很得他欣赏,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确实是顶尖的权臣手笔,他帮了王导,原以为从来没有什么事在他手上失控过,可多出来一个司马冲,他漏算了一笔,局势失控成了今日这副样子。
  当初的王导也是漏算了一笔,最后只能下手杀了王敦。如今轮着他,他呢?
  谢景沉了双眼,望着堂外竹影,神色晦暗不明。
  ……
  王悦时隔多日终于从温峤家中走出来,他进了趟宫。
  他自请去了中书省,他本就是中书侍郎,无非是因为王导的关系才混迹在尚书省,世人都知道他是王家世子,都由着他去。如今王悦不想在尚书台混了,他去了中书省,司马绍答应了。
  王悦去了中书省,再没回王家,也没去谢家,府中东西是另外买的,他在中书省住下了。
  温峤不巧在外头喝醉了,王家世子与琅玡王家决裂的消息次日便传遍了建康城的权贵圈子,时人莫不震惊。
  流言四起的日子里,王悦在中书省干些“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事。
  他在往上提溜寒士,另辟权门。
  九品中正制,上品无寒族,下品无权门,刘隗与刁协为打破这规则干了一辈子把命与前程都搭上了,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寒士早就没了出路,结果此时出了个王悦,谁都没想到王悦一个门阀权臣他会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众人总算是信了王悦与王家决裂,不然王导绝不会让他干这种混账事。
  朝中士族另有传言,王家世子打算投奔皇帝,他张罗权门没别的出路,如今士族当政,最想要寒士崛起的是皇帝。先帝死在这条道上,士族好不容易才把皇室这心思压下去了,王家更是搭上了个王敦,眼见着寒士快绝了,又冒出个王悦,士族背地里骂王悦什么的都有。
  还有传言说王悦被人下了降头。王悦恢复精神出去赴第一场宴会,宴上七八个五斗米道人围着他跳来跳去,他开始还不知道这帮人在干什么,一听闻是帮他驱邪,他当场掀了桌子便走,留下一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王悦最近猖狂得很,没了王家做依仗,他气焰不消反涨,走街上就差没横着走了。
  他翻过史书,知道东晋寒门没出头之日,他估计谢景心里头又在笑话他不自量力,王悦觉得无所谓,知道下场他也愿意一条路走到黑,大不了就是个死,他怕什么?
  这东晋士族风流归风流,可是缺了截风骨,有些事既然是对的,那没出路也要去做,这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行天地自逍遥,管别人如何评头论足?
  王悦如今没了拘束,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活得那叫一个随心所欲。
  王悦避着谢景很久了,这一日在中书省撞见时,他冷不丁愣了下,他看着面前的人一会儿,回头对着一旁的年轻臣子道:“你先回去。”
  那年轻的大臣点点头,又瞧了眼谢景,这才退下去。
  王悦这才抬头重新看向谢景,好多日不见,他顿了会儿,问道:“找我有事吗?”
  谢景望着他,没说话。
  王悦见他不说话,心里头忽然有些想不通,自己为何要陪着他闷下去?从前脑子都喂狗了才有那十二分的耐心,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哄谢景,见他没开口,直接当他没事,转身便往外走。
  谢景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被抓住的那一瞬间王悦浑身都僵了下,他把心头的战栗压下去,回头看向谢景,“你有事?”
  谢景不是不想说话,只是那一瞬间他只能沉默,他看着王悦。
  王悦想了一阵子,又猜了猜,他问道:“公事?”
  见谢景没说话,王悦问道:“私事?”王悦想了下,“你找我跟你上床啊?成啊,今晚我有空,我去找你,你有空吗?”
  王悦这话说得太自然,他自己都有些诧异自己能说得这么自然,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谢景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紧了,力道大得他狠狠皱了下眉,他看向谢景,却发现谢景眼神冷得厉害,还没被谢景这么盯过,王悦被冻了下。
  谢景看着他,终于低声道:“王悦……”
  他话未说完,王悦忽然抬手环住了他,抬头吻了上去,谢景明显浑身震了下,下一刻王悦就感觉腰上一紧,他没说什么,任由谢景将自己抵到了墙上,那一下撞得他后背一阵生疼。
  这是中书省的大门口,来来往往都是公卿大臣,众人不认识谢景还情有可原,可谁不认识王悦?一下子,众人都顿住了,无论公卿大官还是侍卫仆从,全都盯着那一幕场景开始怀疑自己眼神出了问题。
  王悦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谢景也疯了,他被谢景压得有些喘不上气,却仍是一点点抱紧了谢景,唇齿间有血腥味,王悦感觉到了疼,他没说话,一点点撩拨着谢景。王悦觉得自己真够有病的。
  被松开的那一瞬间,王悦没能喘过气,伏在谢景肩上狼狈地大口喘着,他低下头去,喘着粗气的同时忽然笑了下。
  王悦仰头望着谢景,直接无视了那些注视,问谢景道:“谢陈郡,上床吗?我陪你啊。”那声音不算大,也绝对不算小。
  谢景的神色很冷,比王悦刚开始见着他的样子要更冷,冻得王悦想哆嗦,可王悦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知道怕了,他笑了下,伸手将人抱住了。
  谢景没推开他。
  王悦自己一个人抱了会儿,临走前对着谢景道:“天冷了,出门多加件衣裳。”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那群年轻公卿的脸还是僵的,瞧王悦走过来,也不知道作何反应,王悦拍了下离他最近的那人的肩,“戳这儿做什么?干活去!”
  那今年刚托关系进中书省的小公卿吓得不轻,却仍是对着王悦点点头。
  王悦笑了下,摇了下头往中书省里头走。
  谢景站在原地看着他,眼中的寒气抑制不住地往外散,他的手终于轻轻抖了起来。
  夜里头,中书省乌压压一大群人谁都没走,有公卿有寒士有芝麻小官,全都故意装着公务繁忙蹲在中书省里头,眼睛却不住偷偷盯着王悦瞧。
  王悦还真天一黑就走了,一群人低头处理公文不做声,王悦一走出中书省大门,所有人刷一下朝他的背影看去。
  王悦还真的去了陈郡谢家,消息传回来,中书省一片哗然。
  王家世子他真的和男人上床去了!!!
  王悦既然答应了谢景,就不会食言,说了陪谢景上床,他就肯定会去。
  他敲开了谢家大门,本想直接往院子里走,却不料路上撞见了谢尚。他瞧见是谢尚面上还有些高兴,他同谢尚打了个招呼,原以为谢尚会和从前一样装看不见他,不料谢尚却停下了脚步。
  谢尚一见着王悦脸色便有些异样,他问道:“王长豫你最近干什么了?”
  王悦望了他两眼,道:“我怎么了?”
  谢尚不好说,狐疑地看了王悦一会儿,最终还是提醒了一句,“我堂兄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你小心点,你别招他。”
  王悦听完后,望了谢尚良久,终于轻轻地笑开了,“行,我知道了,谢谢啊。”
  谢尚多看了王悦两眼,没瞧出什么异样,他转身往外走,走出去大老远,他忽然回头看了眼,发现王悦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隐在阴影中神情难辨。
  不知过了多久,王悦终于抬腿往前走。
  他一直走到谢景的院子,抬手推开了门,院子里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满屋子郁郁葱葱的兰草。
  他望着院子里那些兰草很久,兰草被养得很好,碧色的叶子油光水亮,王悦看了一阵子,忽然伸手刷一下关上了门,他回身大步往外走。
  走了两步,一抬头却看见谢景站在路上正望着他。
  王悦的脚步生生顿住了。
  谢景望着他,问道:“不进去吗?”
  王悦袖中的手一点点攥紧了,心头紧得像是在抽搐,半晌他抬头对着谢景笑道:“忽然想起中书省还有点事,我先走了,改日约吧?”
  谢景在王悦走过去的那一瞬间,他伸出手抓住了王悦的胳膊,将人扯住了。
  王悦顿住了,过了许久他终于点了下头,低声道:“行吧。”
  王悦不知道谢景在干什么,两人在屋子里干坐着,谁都没说话,入了夜,他扯着谢景上了床,可到最后谢景也没碰他。
  王悦想走走不了,索性在谢家睡了,一直到后半夜他才睡过去,半梦半醒间,他抓着了谢景的袖子,不知道怎么想的,他问了一句,“懒得跟我说话?”
  屋子里没声音,王悦想了想,算了,懒得问。


第102章 念诗
  王悦次日离开谢家回到中书省的时候, 感觉里头的气氛整个变了。他打量了一圈他的同僚与下属, 哗得低下头去一片,王悦看得眉头轻轻抽了下。
  王家世子好男风这事早有风闻,而今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王家世子他确实喜欢男人!他喜欢俊俏的世家公子, 身量高品貌佳者尤为上乘,
  这世道权贵好男风再正常不过, 众人将各异的心思压下去, 中书省面上依旧风平浪静。
  午睡后,王悦很是随意地躺在堂中,脚搁在梨花木桌案上, 漫不经心地望着他对面的人, 似乎是在思索。对面是个十五岁的世家公子, 眉目清秀身量纤细, 穿着件齐整的孔雀绿官服,王悦看了他大半天, 终于无声笑了下,“你刚说什么?”
  “下官愿投入世子门下。”年轻的世家公子说着这话,一双眼试探似的瞧了眼王悦。
  王悦望着面前的少年,心里头数了数, 没数明白,这一个月来实在太多同道中人上门找他自荐枕席了。他从一开始直接喷了口茶出去,到如今能气定神闲地听人说完,他这确实不容易。他抬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茶,望着那对面的少年良久, 终于问道:“你刚说你是哪里人士来着?”
  那世家公子忙道:“吴兴沈氏。”
  王悦想了一阵子,点点头,低头又喝了口茶,若有所思。
  门外头,有二三侍女奉命洒扫庭院落叶,一群小姑娘在阶下扫地,一双眼却不住朝那屋子里瞧。
  “这都是这月来第二十六人了,你说侍郎大人会不会留下他?”
  “不会。”侍女比了下高度,低声道:“他比中书低,中书喜欢高的。”
  “你如何知道中书喜欢高的?”
  “他提拔的官都是身量挺拔面目清秀的,你没瞧见啊?中书省都传遍了,他偏爱高的!”
  “啊!”小侍女恍然大悟般点头,过了片刻后又憾叹道:“可惜我不是个男子,不然我也去中书门下当官去,说不准就给中书收了。”
  扫地的侍女瞧了眼她,笑道:“日头都这么高了,还身在梦中呢?”
  “你别笑话我,我若是男子,中书一准瞧得上。”小侍女轻轻哼着歌,在日头下仰着头去擦廊下的灯盏。
  一旁的侍女笑话道:“是吗?你跟了中书,那你的沈郎要如何啊?”
  小侍女刷一下红了脸,抿住了笑,冷哼道:“管他作甚?”
  “你舍得啊?”
  小侍女哼着调子无赖道:“攀上了中书这高枝,我当凤凰去了,还管他作甚?”她绷着脸,却又怎么都藏不住提到心上人那一瞬间眉峰里头的笑意。
  一旁的侍卫听着这群小侍女就这么在廊下叽叽喳喳,瞧她们实在动静太大了,终于忍不住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们别这么放肆,一人提醒道:“这里到底是中书省,虽是在王中书的院子里,可你们这般喧哗成何体统?教人听见了丢中书的脸面!”
  一群侍女早给王悦宠惯了,也不怕他,还凑上去调戏道:“三郎,我瞧你长得俊俏,我们去给你跟中书说说?嗯?说不准中书真瞧上你了,你明日便当了大官,再不用辛苦当差了。”
  那名唤三郎的侍卫心头一寒,拧着眉看了眼那群侍女,又说不过她们,只能偏过头去装瞧不见。
  正好这时候那世家公子从大堂中走出来,一群人立刻瞧向他。
  那世家公子端着袖子走了出去,脸上有些憾色,又有些冷淡。
  一群人心中有了结论。
  又没成!等下一个吧!
  屋子里头,王悦转着手中雪色的杯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昏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轻轻松开了手,雪色的杯盏搁在了案上一声清响,他后仰着躺在了榻上,闭上了眼。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真的有些想同谢景上床,在昏昏欲睡的午后,他被不知名的情|欲轻轻撩了下,时光从他身体中流淌而过,王悦觉得自己垂垂老矣,又一算,他才二十岁。
  才二十年,好像这辈子都快过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倒还算凑合。
  王悦今日在不停地往上提拔寒门士子,他没有亲信,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这么些日子他没停下来过。朝中一大批官阶低微的寒士经由他的推荐往上游走了走,这群人刚一冒头,王悦立刻感觉到极大的压力。
  士族利益果然是无人敢碰的东西,他刚一伸手,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
  王悦坐在堂前翻着文书,忽然刷一下直接摔了那册子,堂下之人顿时噤声。
  朝中士族仿佛不约而同地打压冒头的寒士,其中以琅玡王家为甚,王悦一直顶着压力稳着局面,可他没想到王导会在这时候来这一手。
  有司参奏中书侍郎徇私渎职,要求皇帝剥去他的官衔与官位。
  弹劾他的人是两位尚书,熟面孔,琅玡王家的座上宾,王悦小时候还喊过他们伯父。
  这一手釜底抽薪玩得确实漂亮,王悦坐在案前看着那文书,心头的火一阵阵往上冒,终于他轻轻嗤笑了声,提笔去写奏章。
  王悦将陈情书写完了,自知呈上去给司马绍瞧也没用,司马绍没兵没权,这话说到底还是朝臣说了算。他将那陈情书缓缓压住了,沉思片刻,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官员,道:“去找陶大人,陶道真。”
  陶瞻过来的时候,王悦正坐在堂中不知想些什么。
  王悦抬头直接望向他,“找你帮个忙。”
  陶瞻笑了声,“不成。”陶瞻拒绝地很干脆了,王悦如今这境地,没人会帮他,大家都在权贵圈子里混,谁都不想惹火烧身。交情归交情,公事归公事,他在王悦面前坐下了,瞧了两眼王悦,忽然笑道:“王长豫,你干什么呢?混成这样。”
  王导自知自己这副样子很难看,前些日子太风光,这一摔下来自然难看,他望着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陶瞻,道:“行了!笑够了?”
  陶瞻轻笑了声,“来!不笑你!我哪里敢笑你,我这不专程过来给你指条明路,王长豫你赶紧回王家算了!”
  王悦道:“你说得容易。”
  “王导就你一个嫡子,他还能让你没饭吃?”陶瞻拂了下袖子,给自己倒了杯茶,“你赶紧回去服个软认个错,比求我有用多了!你是个聪明人,大好前程你何必跟寒族这帮人捆一块。”
  王悦看了陶瞻很久,终于缓缓道:“陶家不是士族出身,寒门若是没有了出路,你陶家在建康永无出头之日。”
  陶瞻闻声毫不在乎地笑了下,“陶家是方镇,在外有兵马势力,不图这些虚的。”
  “是吗?”王悦望着陶瞻,“既然不图这些,那你在建康这么久做什么?回广州去你是陶家二公子,手里头握着兵马,你过得多舒坦,你在建康这么些年做什么?”
  陶瞻望了眼王悦,没说话。
  王悦接下去道:“京口郗鉴跟你父亲同为流民帅,郗鉴和王家联姻,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建康士族阵营,而你陶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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