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便是一个道理。
慕寒阳根本不信真有如连子卿一般貌美如花,手里有仙器却因为修为低用不了,特意来帮他化险为夷,而且不求任何回报的人存在。
这种和田螺姑娘一样的事情不是存在于话本中,就是存在于梦里。
除此之外若当真在现实发生,要么谋财,要么害命。
但眼下任由慕寒阳再怎么理智也是无用了,他就像是正被架在火上烤一样,骑虎难下间只能饮鸩止渴,再顾不得其他。
境界与修为对他来说和脸面对等,而脸面,比性命更重要。
因此,他没再同连子卿废话,低头立刻向那混沌珠中送进了一缕灵气。
蓦然间彩光骤闪,磅礴的灵气波动以此为中心骤然荡开。
凤清韵攥着鲛人纱眯了眯眼,随即却见一道宛如天崩般的虚空裂缝出现在众人眼前。
慕寒阳看都没看连子卿一眼,当即迈入其中,踏凌霄而去,连子卿见状一顿,似是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而后也跟了上去。
而鲛纱之下,凤清韵和龙隐对视一眼后,当即紧随其后,在那裂缝合上的一瞬间撞了进去。
时空裂缝合拢的一瞬间,白光骤然闪,蓦然吞没了四人。
过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过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凤清韵才再次睁开眼,却见自己竟到了一个雪白且空无一人的空间。
只见那空间内不分东西南北,无有上下之分,只在不远处的虚空中插着一把望月剑的虚影。
凤清韵二人进来时,慕寒阳刚好走到那把虚影前,并且抬手握住了那把虚影之剑,下一刻,空间微微扭曲,慕寒阳整个人蓦然便消失不见了。
连子卿站在原地,看着慕寒阳离开的地方眯了眯眼,而后上前也像慕寒阳那般握住那把剑,似是企图一同前往,可剑柄没有发生任何反应。
他不信邪般再次去握,手上却蓦然一疼,连子卿立刻收回被伤到的手,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一哂道:“老女人,死了那么久还能认出本仙……”
但他话说到这却陡然一顿,却见剑柄再次发出两下微光,显然是至少有两人和慕寒阳一样触碰剑柄,到了另一个空间。
连子卿面色骤变:“——什么人?!”
空荡的虚空内没有任何应答。
连子卿面色当即变得异常难看,意识到自己此次不但白费了一尊仙器,还没能见到钟御兰的残魂,方才说的话又可能被人听去后,若是钟御兰再把当年之事说出口——
他尚未想完,本就是临时开辟出来的雪白空间突然在此刻摇摇欲坠起来。
连子卿心思一沉。
除掉钟御兰的残魂眼看是不成了,但她就算当真见到了那半死不活的麒麟,也未必知道的事情全貌,此事还需重新计议。
想清楚这些,在空间消弭的一瞬间,连子卿立刻甩袖遁逃而走。
另一边,触碰到剑柄的一瞬间,一道彩色的光芒闪过,再睁眼时,凤清韵已经踩在了一座熟悉的村落废墟之上。
他心下猛跳,脑海中不断浮现方才连子卿说的话,然而没等他细想,一扭头却见慕寒阳正一言不发地站在那片废墟中,手里则握着那把插在村庄废墟之上的望月剑。
镜魔预言中的事,终于在这一刻应验了。
凤清韵反手扯下穿越空间之前龙隐披在他身上的鲛人纱,慕寒阳动作果然一顿,随即愕然地看向这边。
看清楚来人的一瞬间,他的神色间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随即颤抖着张了张嘴唇道:“清韵……”
可话一出口,他蓦然意识到了什么般,大梦初醒般改口道:“不,玉娘,你便是玉娘……”
凤清韵没有应答,但也没有否认。
到达此处的一瞬间,似是终于触及了剑尊真正意识的所在之地,凤清韵总算褪去了那身喜服,从幻境中的玉娘变回了本来的样貌。
只见他穿着一件慕寒阳从未见过的金丝暗纹剑袍,举手投足间富贵逼人,既和他想象中的玉娘不一样,又和他认识中的师弟完全不同。
——他们不过时隔数月未见,却好似隔了一辈子那么久。
慕寒阳恍然间,下一刻,光线突然一闪,龙隐拎着魔刃从裂缝中走了出来。
他一进来先是下意识去看凤清韵的状况,见他无事后下意识扭头,而后便看到慕寒阳如丧考妣的脸色,当即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堂堂寒阳剑尊,像只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逃的。”龙隐张嘴便是嘲讽,“丧家之犬还真敢来此面见剑尊,脸皮之厚,倒是世间罕见。”
慕寒阳原本以为此处只有他和凤清韵能进来,看到龙隐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几乎是骤然就变了。
——连那神神叨叨的连子卿进不来,这魔头为什么能进来?!
难不成师尊也将他视为了可接受传承的人——
不对!
电光火石间,村庄废墟残骸,连子卿和他说的拜堂细节——一开始钟御兰只能看到凤清韵,连白若琳都熟视无睹,可龙隐来了后,她却不知为何竟也能看到龙隐。
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让慕寒阳心头蓦然升起了一个匪夷所思且让他咬牙切齿的猜测,扭头对凤清韵难以置信地质问道:“……这魔物当年也在幻境之中?!”
凤清韵拎着剑还是不答,看向他的目光却带上了几分夹杂着赞扬的讥讽。
龙隐却一哂,道:“难为以你的脑子还能想清楚当年事,说来本座还该同你道声谢,若不是山中条件有限,洞房之时合该请你和昨晚一样在外面跪着。”
慕寒阳惊疑不定地在脑海中不断搜素着幻境中与龙隐可能相关的角色,听到此话后,电光石火间蓦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是龙,龙隐便是那幻境中的龙神!
有那么一瞬间,慕寒阳的面色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足以吞没他所有理智的真相——是他亲手把凤清韵送到了龙隐身边的。
如果悔恨有阶段,此刻的慕寒阳已经悔痛到了骨子里,那痛宛如毒药一般渗透了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要把他的心脏拽下去一样。
如果不是他在幻境中亲手将人送出,血契便不会被轻易覆盖,或许更不会有今日。
而他昨夜竟然还在沾沾自喜,以为那和玉娘洞房的是幻境中的自己。
但实际上呢?
无论是婉转求欢,哭泣求饶,亦或者是借龙角磨蕊,口唤夫君……种种情形,都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怎么,想不起来本座是谁?”龙隐挑了挑眉道,“寒阳剑尊昔日不是还跪过凤宫主与本座,这么快便忘了?”
“什么时候跪的?”凤清韵终于回神道,“我怎么不知道?”
“自然是你坐上轿后。”龙隐道,“他和那帮村民一起,对着你的喜轿三跪九叩,祈祷来年丰收。”
听到此话,慕寒阳的脸色都绿了。
他确实在幻境中亲手将那凤冠霞帔的新娘送上喜轿,又和村中人一起跪拜在地,祈祷新娘能带着龙心回来。
可眼下回想起来,多么可笑……一切都是多么可笑!
他自作多情地等着他的新娘带着龙心回来见他,却不料早在他俯首跪拜时,龙窟之内,嫁衣便扑撒了一地,金钗散落,云鬓纷乱。
他亲手送出去的新娘早已同那魔龙耳鬓厮磨、神魂颠倒,在月下做了别人的妻,于夜色中承了他人的欢!
而那时的他又在跪拜谁呢?
他和那些愚昧的村民一叩首时,那人正在龙窟之内与那魔龙耳鬓厮磨,再叩首时,那人衣带渐宽,三叩首时,红烛帐暖,共赴巫山。
他在拜那早已不属于他的爱人。
在跪那抢了他妻,夺了他爱的魔龙。
当他沾沾自喜地抬眸,以为会看到那人捧着鲜血淋漓的龙心回来,痴心不改地将他从地面搀扶起来。
实际上他却宛如丑角一般,只能跪在地上,眼见那人衣冠不整地高坐于神位之上,在龙神狎昵地盘踞下,垂眸像看只蝼蚁一般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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