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女弹琴唱歌,勇士们摔跤比射箭。
来草原这么久,顾承宴还从没见过真正的篝火会,只记得娘亲说过——
这是个仅次于麦德勒节的民间盛会,草原牧民热情好客,只要你到篝火边坐下,就有美酒烤肉管够。
顾承宴想见识见识,所以决定带赛赫敕纳住下。
听说要留在这儿过夜,小家伙一开始哼哼唧唧的,但看见他只租一顶毡帐后又突然眼睛发亮,像只看见肉骨头的小狗。
顾承宴不知道一天到晚他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摇摇头,将买来的一应东西收好。
看外面天色尚早,他主动牵起赛赫敕纳的手,拉他去外面的科布多湖畔逛逛。
早上下山时,顾承宴就看见不少羚羊和野马,都在闲适地围着湖水吃草、饮水,见着人也不怕。
草原上的一切都与中原不同,有种说不出的平静,好像上苍都格外偏爱这里的生灵和草木。
顾承宴牵着赛赫敕纳慢慢地走,眼尾弯下来、嘴角上扬着,只觉他上辈子是白活了。
吹着从湖上吹来的徐徐清风,顾承宴正在专心欣赏美景,赛赫敕纳却在走了一段后,忽然拉他站住:
“乌乌。”
“嗯?”
“这是深水湖,”他一脸严肃,“走再远也找不到小鱼的,乌乌想吃鱼,回去我,给你捞。”
顾承宴一愣。
赛赫敕纳却认认真真补充道:“捞好多好多条,给乌乌喂饱。”
“……”顾承宴忍不住乐出声,笑得浑身止不住颤抖,最后干脆给脑袋顶到赛赫敕纳肩膀上。
——这孩子。
笑这么一会儿,他眼角都乐出泪花,抬手抹去那些晶莹后,顾承宴才点点头,没多解释什么,应了句:
“好,等你回去帮我抓。”
赛赫敕纳挠挠头,却在心中默默记住:漂亮老婆爱吃鱼,以后要记着多抓些。
顾承宴其实也没想走多远,散步不就是漫无目的的到处闲逛,而且,这回他已经赚到了:
他看见了起风的湖面、被落日红霞染满的群山,悠闲吃草的野马和鹿群,还额外得了个“狼王”承诺。
顾承宴笑,想着是不是该回去再买些葱姜蒜料,毕竟看起来——他往后会有吃不完的鱼。
两人慢悠悠往回走,顾承宴随口考了几个最近教的词,赛赫敕纳记性不差,掌握得都不错。
只是他偶尔说很长一段话时,因为要想那些词的用法,句子说出来就会有些不连贯。
——像个可怜的小结巴。
顾承宴看他脸虽然绷着,但一双眨巴眨巴的眼睛却泄露了情绪的不安。
于是,他揉揉小狼崽脑袋,毫不吝啬地夸奖,“好啦,你学得很快、说得很棒!”
赛赫敕纳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看看顾承宴后,突然提出来,那个憋在他心底很久的疑问:
“那……我还想知道一个词的意思。”
“什么词?”
“遏、遏讫……”赛赫敕纳费劲地吐字,正了字音后,漂亮的蓝眼睛里纯澈晶莹:
“遏讫,是什么意思?”
第24章
顾承宴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一时有些怔忡。
而赛赫敕纳见他面色有异,也忍不住追问道:
“是不能说的吗?”
顾承宴摇摇头,倒不是不能,而是有点难说。
这要他怎么讲,直言遏讫这词指的是狼主的妻子?还是直接告诉赛赫敕纳,自己嫁给了他老爹?
……啧。
又或者,现在胡编一个?
顾承宴睨着赛赫敕纳,在心里否定了这想法:
小崽子只是语言能力欠佳,又不是痴傻。相反,他还有些超乎常人的敏锐。
这么当着他的面编瞎话……
顾承宴无意识吞咽了唾沫一下。
偏赛赫敕纳每回跟他说话都是认真看着他,犹豫这么久,顾承宴明显感到赛赫敕纳眼里的疑色加重。
无奈,顾承宴只能牵紧他的手继续往篝火边走,“此事说来话长,先找地方坐,我再慢慢给你讲。”
赛赫敕纳明显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他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不过……
他侧首仔细端详顾承宴片刻,又晃晃他的手道:“要是乌乌为难,不讲也行,我没那么想知道的。”
哦,顾承宴哼笑一声:小崽子,怎么还懂以退为进这一招?
偏他看着赛赫敕纳好看的脸,还就吃这一招。
顾承宴揉揉小家伙脑袋,“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得了,别摆这副小媳妇样儿,过去我从头与你说。”
反正他打定主意要在草原度过余生,那就还要和赛赫敕纳相处很长时间。
这孩子除了有时爱发疯、喜欢咬他舔他,总体来说人不错,那些怪脾气也不过是在狼群生活的经历所致。
既是狼主的儿子、草原上的特勤,那将来老狼主死了,他或许还会有自己一番作为。
顾承宴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在这最后的岁月里,他想尽可能多教赛赫敕纳些人的生存之道。
——也算是不负他们这场相遇和陪伴。
至于中原那些事,顾承宴觉得没必要念着。
他的寿数有限,与其用来想凌煋和那些阴险小人,倒不如用心去记住科布多湖的蓝、雪山的纯白。
以及赛赫敕纳,还有此间一众可爱的生灵。
想到小狼,顾承宴不禁加快脚步,“对了,待会儿看看这里的烤肉能不能买了带走,我们给它们带。”
赛赫敕纳撇撇嘴:看吧,他就知道。
老婆啥都好,就是对臣子太过关心,
它们出来开疆拓土、觅食狩猎,还没正经吃上一口呢,顾承宴就要想着分食给别人。
“那也要,你先吃过才行。”他小声嘟囔。
“好好好,”顾承宴笑着哄,“知道啦。”
两人手牵手往回走,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山,大市集那边却似乎已然点上了篝火,远远看着火红一片。
“这么大的烟……”顾承宴感慨了一句,忽然意识到不对:烟?普通篝火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烟。
他与赛赫敕纳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情况有异。
相处这么一段时间他们也有默契,立刻加快脚步往毡帐那边赶,结果才走了一段,大市集方向就传来一阵嘈杂:骏马嘶鸣、小孩哭闹还伴有女人尖叫。
“抓贼!快抓贼!”几个商人高喊着追出来,阿门身后还有持火把,拿着弓箭、弯刀的勇士。
跑在最前面的是个通身裹着深蓝色毡袍、脸上抹了黑泥,看不大清长相的少年。
瞧着大概有十六七岁,个头不算高,身手矫健、跑得飞快,背上挎着个鼓囊囊的大包。
看这阵仗乱,赛赫敕纳担心顾承宴受伤,于是挪步上前,挡在了他前面。
那少年东躲西藏,为了逃命,突然看见他们拴在帐后的大白马,便二话不说斩断缰绳跳上去。
赛赫敕纳一下就变了脸——
顾承宴有多喜欢那匹白马他知道,要不是看它救了顾承宴好几次,他可真想给它吃了:
乌乌都没那么亲切地摸着他脑袋,喂他吃东西呢!
“阿白——!”顾承宴急了。
听听!赛赫敕纳鼓起腮帮:叫这么亲切,还给取好听的小名。
他叹了一声,转身抱顾承宴一下,主动松开手,拍拍顾承宴肩膀:“乌乌乖乖等。”
顾承宴还没反应过来,赛赫敕纳就随便择了匹打马追去。
“诶?”
顾承宴忙将剩下的一袋金币都丢给那匹马的主人,匆匆解释后骑枣红马跟上去。
穷寇莫追,小狼崽冲动,情况都不查明就这样出去,若对方是团伙作案,外面还有人接应呢?
——岂不是自投罗网,以寡敌众?
顾承宴这匹枣红马是用来拉车的,跑速比不上那两匹跑马,追上去需要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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