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若平静地垂头,看地上折射出光彩的水洼,但身体比面部要紧绷,背挺得很直,莫名其妙地出现一种较劲的用力。
“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名分,”他说,“你很知道我的,我要就要最好的,我要全世界都认可的。”
包括社会,更包括家庭。
沈榆无端从温遇旬身上看出一些紧张,他没看自己,但分明就是很想听回答。
他往温遇旬那里走了两步,两人手臂贴着手臂,又将手掌也伸进温遇旬大衣的口袋,找到其中温遇旬仍旧冰凉的手。
“你也知道我的,”沈榆低下头,阻断温遇旬投射在水洼里的目光,形容真切,“我会给的,你要什么,我会给的。”
温遇旬手比他的大,沈榆蜷缩手指,将整个手掌缩进他的手心。
“我是这样想的,Avay拍了照片,很大概率是要放到网上,到时候公司那边肯定会找我,不过我自己能处理好,”他顿了顿,才接着说,“至于我妈和温叔叔那边,等他们从外地回来,我就和他们坦白。”
温遇旬被掌心突然传来的温度刺了一下,连带着喉咙都好像被什么堵住了,过了会儿才说:“不是逼你。”
“我知道。”沈榆从善如流。
“是我想给你名分,我也想正大光明地跟你牵手。”沈榆说到这里,好似又有点扭捏。
“去温叔叔家里也想和你睡一个房间,一张床。”
雨由小转中最后奇异地变大,有自然虚张声势,就足够让爱产生得若无旁人。
温遇旬听完沈榆的话,并没有接腔,他们又等了五分钟,温遇旬才转头问沈榆:“停车的地方不算很远,但是我们可以找老何要伞。”
他喝了酒,晚上开不了车,但沈榆没喝。
沈榆探头看了看外面:“我觉得可以叫车,不太敢开。”
前不久刚拿下驾驶证的沈榆被温遇旬惯的,拿到驾驶证至今从未上路实战,加之今日天气实在动魄惊心……
安全小卫士!执照上岗!
温遇旬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答应了沈榆的要求。随意拦了一辆空的出租,和街上被风吹乱的雨丝一样,许仙和白娘子不撑伞,摇摇晃晃回了家。
此后几天,两人的生活都变得极为平静,沈榆暂时仍以学业为重,期末考追在后面,许多活动都推到周末或没课的下午,微博自从上次新歌宣传时用过,就没再上线;温遇旬更忙,年底植培所的事情很多,保研的材料和各种各样的报告都要挤在这不算富余的时间段上交,几天不回家是常有的事情。
温远和岑漫摇此次外出作业的地点在非洲,短时间内回不来,去的地方好像信号也很差,几天一个电话,打来就只是报平安。
只是沈榆还是没有和岑漫摇说上话,电话都是往温遇旬那打。
因此这段留出大片空白时间给沈榆用来颅内高潮,他做好十足又充分的准备,等着谢梦朝一个电话把他叫去公司做公关,然后事情在网上发酵,引发的小规模讨论,当然会有诸如已经出现过的恶评那样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和辱骂,最后温远和岑漫摇突然回国,见他的第一面会不会给他一巴掌还不好说……
后悔的确算不上,时间再置换一次,温遇旬那天在酒吧里拉他的手臂,要和他接吻,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配合。
这像是一根刺,扎在心里,不很痛,但存在感很强。
除夕夜的前一天,沈榆放了寒假在家,无所事事一整天,傍晚的时候正在沙发上窝着犯困,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用指纹刷开。
屋内的暖气将整个空间蒸得令人发昏,沈榆睁开眼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头晕看错。
“不是说今天晚上年终总结会,不回来么?”
温遇旬开门又关上,很快地走进来,鞋没换,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衫。
他走近沈榆,将西装外套放在一边,皱着眉,表情很难看:“回来一趟,换身衣服。”
沈榆很自然地想伸手去接温遇旬换下来的外套,被温遇旬握着手腕,拦了一下。
“怎么了?”
“被人泼了汽油,”温遇旬说,“别碰。”
落进脏衣篮里的布料展开,刺鼻的气味直冲脑门。
沈榆没听温遇旬的,弯腰蹲下去,用手翻了翻衣服,深灰色的高级布料被弄得完全不能看,一整条袖子和前襟处染成深黑的浑浊一片。
不怪沈榆草木皆兵,他直起身,又问原因。
“不知道。”温遇旬松了领带,将身上的白衬衫也一并脱去,露出坚实的胸腹处的肌肉,沈榆跟着他走进卧室,看他拉开衣柜门。
“今天跟着林皎到基地看育苗情况,路上被人泼的。”
温遇旬上身光着,站在敞开门的衣柜前,低下头,鼻尖探到锁骨上方,嗅了嗅,再一脸嫌弃地移开脸。
沈榆问:“为什么?知道是什么人吗?”
温遇旬说不知道,那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一行好几个人刚走出植培所的大门,那注汽油就仿若长了眼睛直冲他来,虽说同行的同事免不了被波及,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有预谋的必然。
那人泼了就跑,没看清脸,林皎最先回过神,问温遇旬最近是不是有得罪谁。
“可能是精神失常,我见过类似的人,没事。”温遇旬先安抚其他人,实在没办法忍受地还是当场脱了外套,拿在手上,额前的头发也被打湿蜷成一缕一缕,此刻正往下滴着未干的半稠液体。
“你先擦一擦。”林皎撕开一包卫生纸递过去。
“哪个精神病院的病人没看好跑出来了吧。”另一位同事说,“要不让小温先回去换身衣服,天这么冷,别感冒了。”
林皎转头问他:“你开车了吗?”
温遇旬说没有,林皎便主动说送他回去,让其余人先走。
“麻烦了。”温遇旬说着,又抽出几张纸,擦干净裤腿上沾的汽油渍,才和林皎一起坐上了车。
“没事。”林皎瞧了他一眼,感觉温遇旬像一只身上不干净就一个劲儿舔毛的猫,龟毛和洁癖到一定程度。
“我送你回去,你换身衣服洗个澡抓紧下来,晚上年终总结会缺席还是不太好。尤其是你正处于转正的考核阶段。”
温遇旬点头,说知道了,然后偏头,轻轻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今天还会有一更
第68章 你想一起洗?
温遇旬没说几句,因为的确是无从考究的飞来横祸,他不乐观也不悲观,一桶汽油只能说明自己倒霉,再多的就没有了。
也希望不要有了。
然而沈榆步步紧跟,表情严峻,温遇旬走进卧室他也跟进去,愁云难消。
俨然像个保镖,但家里又没有人再会泼他汽油,防范的大约是看不见的鬼。
温遇旬走到浴室前停下,转头问沈榆,声音明显有点哑:“你想一起洗?”
紧急刹车才没导致追尾。
“我不洗,我洗过了。”沈榆仿若惊醒,止住了脚步。
林皎还在楼下等他,温遇旬没多做什么,拿着换洗进了浴室,留给沈榆一道模糊在水汽和磨砂玻璃中的身影。
沈榆被拒之门外,走回客厅的沙发上又缩成一团在角落里发呆,过了一会儿,动作缓慢地摸到遥控器,开了一部自己都没在看的电影。
过了十分钟不到,温遇旬就洗完澡出来了。时间短不是没有原因,一是不让林皎等太久,二是头发还没吹,就只拿着块毛巾揉在脑袋上,走到沈榆身边时只擦得半干,又放下了。
“你在看什么?”温遇旬路过电视屏幕时瞄了一眼,然后眉毛挑起来。
沈榆目视前方只是无意识的眼球转向,温遇旬出现在他视线里那当然是眼神跟着温遇旬走。
他什么都没看进去,温遇旬走到他身后,手撑在他脑后的沙发背上,拍了下他的头。
“看这个?什么意思?你故意的,在暗示我?”
什么故意,什么暗示,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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