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延已经在碧桐电器的成本控制上尽了最大的努力,可即便如此,碧桐电器仍是每天成千上百万地亏着钱。
昶盛集团有一笔六十亿的贷款即将到期,傅赫川本来计划抵押碧桐电器的资产还上,现在显然是完全行不通了。
六十亿,放在之前的傅赫川的眼里不过九牛一毛,可现如今,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怒气冲冲的,坐在东日证券首席执行官汪绍的办公室里,傅赫川本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却于无意间发现了藏在这家公司里的更大的问题。
昶盛集团太大了,傅赫川既没时间也没精力一一过目所有事,因此集团下各个子公司的自主权极高,大多数决定都是子公司董事会做主,只有极其重要的事才会上报给集团。
平时总部的人会临时下来抽查检验各个子公司,除此之外,子公司还需要每季度向集团定期述职。
傅赫川本以为这样的管理手段不说天衣无缝完美无缺,起码也是行之有效的,给了子公司一定的自由但不至于太自由,有问题出现时又能及时发现并解决问题。
更何况,从前傅决在位时也是同样的管理方针。
可惜,当初的傅决率领的是行业内遥遥领先的顶尖级的人才,而轮到傅赫川时,只剩下了汲汲营营贪污成性中饱私囊的酒肉饭桶。
国之将亡,妖孽频出,放在集团里也是一样。
望着眼前杵了一排的卧龙凤雏,傅赫川眉头紧皱,面色铁青,难看极了,
气到极致,他耳边嗡嗡嗡的,轰鸣一片。怒血阵阵上涌,更冲击着大脑内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线。傅赫川濒临失控的边缘,恨不得拿刀把这些垃圾全都砍死,大家全都下地狱得了!
可除开七分气别人,他更有三分气自己,原因无他,这场灾祸虽起源于部门内斗,但罪魁祸首竟然他亲自拉拢招进来的固定收益证券部的总监纪通明!
碧桐电器伪造出来的虚假财务信息并不高明,反而漏洞百出,自相矛盾。这样一个粗疏拙劣的陷阱,正是因为东日证券投资银行部的总监徐让陷在内斗之中,心生侥幸,没派人去认真调查,草草地敷衍了事,这才导致傅赫川一头扎了进去,扎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
这中间,还有纪通明安插眼线去投资银行部监视干扰徐让等一系列枉顾公司利益的勾心斗角行为。
幼稚而又荒谬绝伦。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大事,汪绍本来还以为傅赫川是为这件事才怒发冲冠火冒三丈的,傅赫川一问,本来还打算瞒一段时间的汪绍就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了。
自纪通明出任东日证券固定收益策略部的总监后,固定收益部的收益率不升反降,前段时间投资政府债券更是赔了上千万,加上上百倍的杠杆,损失足足有数十亿,现如今,证券交易所已经将东日证券列进了预警企业名单里!
纪通明是个颇有自信的赌徒,他十分不屑于对那些债券按照当时的市场价格定价,反而自有一套不外传的理论,他认定了利率会下降后就会果断地重仓买进,不成想,利率不降反升,那些债券反而彻彻底底地砸死在了手里。
如果放在十多年前,纪通明以及纪通明全家祖祖辈辈都会被傅赫川卖到国外去,还有他面前这些愚不可及的蠢猪废物,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逃不过生不如死的厄运。
他要榨干这些人身上最后一丝利用价值,让这些人发自内心的恐惧颤抖,在地狱之中人不人鬼不鬼地后悔赎罪,如此这般才能解轻他心底滔天般的恨意。
可惜,可惜,他现在除了把这些人通通开除并告上法庭,再干不了别的了。
公司因这些人而产生上百亿的损失与亏空,就算最后能告成功,损失的钱也绝对回不来了。
从东日证券里出来,天空澄澈,阳光明媚,大好的天气,傅赫川却感觉阴冷刺骨。
走着走着,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在外人面前时他只是愤怒,此刻只有江泊文在身边时,他才敢表现出来几分茫然失措的恐惧与无力。
江泊文是助理,又每天都跟在傅赫川身边,他对集团与公司的资产与负债情况再了解不过了,自然也十分清楚当下局势的严重程度。
东日证券的事很快就会传得业内尽知,等传到客户耳朵里时,一定会有不少人畏惧风险而争相挤兑地要求撤出资金,别说现在,就算以前东日证券也不可能拿的出那么多钱,然而一旦出现违约事件,就会像倒塌的多米诺骨牌般,让本就因缺钱而失血的东日证券死得更快。
如今看来,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压死骆驼的一座铁山。
江泊文看傅赫川天塌下来一般,愁眉不展,失魂落魄的,心里也急得很,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就直接说道:“我们不然再宣传一下金阳慈善基金会,利用和微光慈善基金会的矛盾筹钱,说不定还能再筹来两三个亿。”
两三个亿,杯水车薪,但也聊胜于无。
只不过他连那三瓜两枣的钱都筹不到了。
第二天,还没等江泊文策划好慈善会的具体营销方向与内容,金阳慈善基金会就被爆出来贪污腐败、财务造假、募集来的捐款全都另作他用了,一丁点都没落在受助人手里。
慈善基金会贪污腐败的新闻常见,但金阳慈善基金会从创建起对标的便是微光慈善基金会,在江泊文有意为之下处处针对讽刺微光慈善基金会,由此吸引来了偌大的流量。
流量是把双刃剑,负面新闻爆出来时,热度同样居高不下。
他之前还想着怎么从慈善基金会里捞钱,负面新闻一出,烦恼的事顿时变成了怎么摆平慈善基金会的烂账。
多面夹击,穷途末路,再心不甘情不愿,傅赫川也必须拉下脸来,低姿态地去求人借钱。
锦上贴花易,雪中送炭难,昶盛集团鼎盛之时,上赶着来投资的人络绎不绝,根本连拒绝都拒绝不过来,然而现如今危难降临,行将沉没之时,众人也唯恐避之不及。
傅赫川首先选择的是国外,他心中仍存有侥幸,希望消息流传得没那么快,让他仍旧能如从前那般轻而易举地拉来投资。
无异于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傅赫川列了一张单子,遍布全球的十三位投资家,大多都与他私交不错。
然而在国外逗留了十多天,他只见到了其中的少一半,多一半都百般推托,避而不见。
见到的那少一半也婉拒了傅赫川的投资请求。
这些掌握巨大财富的老狐狸们,消息来源渠道虽各有不同,但都灵通至极,怎么可能不知道昶盛集团发生巨大变故,轻易地被傅赫川蒙在鼓里。
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是A国绿松集团首席执行官与董事长,彼得.索罗斯。
傅赫川不仅连彼得.索罗斯的面都没见上,还倒霉至极地在A国街头挨了一顿打。
他和江泊文淋了一场暴雨,又在雨里躺了半个多小时,回酒店后两人果不其然地发起了高烧。
三天后,高烧刚退,神色灰白恹恹还仍有点咳嗽的傅赫川与江泊文立马乘飞机飞回了国内。
机会稍纵即逝,他们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停歇。
傅赫川开始计划在国内拉投资,可是昶盛集团这样大的亏空,有能力帮一把的集团屈指可数,这其中更是大多都和裴池两家交情匪浅。
傅家落到如今这个朝不保夕的境地里去,如果说内因是识人不清任人不明,那外因绝对就是裴家这十多年来的刻意针对。
裴家现在不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绝无可能伸手帮他。
……至于池绪。
无论如何,傅赫川都不想被池绪看到他如今这幅模样。
把与裴池两家相关的集团排除,就等于把整个津商排除,傅赫川最终挑选出来了三个人,都是东南一代的富商,早年间与他略有几分交情。
于是又乘飞机飞往了州海市。
这次他没让江泊文跟来,随意找了个借口,让江泊文跑去另一个地方徒劳无功地拉投资去了。
饶是傅赫川对这一行将要遭受的折辱早有心理准备,可当预想血淋淋地发生在眼前时,他还是恶心反胃,怒恨交加,全然无法控制住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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