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佑被他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脑袋,收回手,“好了,不闹了,我先……”
景佑刚要站起身,忽然发现了什么,起身的动作顿住,又重新蹲了回去。
他伸手把狗从桥边拨开。
经过风吹日晒之后,这座白色石桥变成了灰白色,花园湿气重,护栏底下堆积着一小滩水,颜色更深一些。
在灰白色的桥梁上,几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字歪歪扭扭留在那里——
宝贝,宝宝,老婆,我最爱的佑佑,小佑……
其中小佑被划了一道,显然是被否决的意思,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得罪了他。
这几个字是用树枝蘸着水写在护栏上的,已经蒸发的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景佑盯着这些字看了很久,忽然想起什么,拿出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盒子,打开之后,戒枕下面是一张卡纸贺卡,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
祝殿下生日快乐!
所以,写了这么多腻歪的称呼,最后还是只敢在贺卡上写殿下吗?
阿诺见他一直握着一张纸,十分好奇,也凑过来想要看看,狗嘴还没凑到面前,盒子突然啪!的一声关上,险些夹到了阿诺的嘴。
阿诺吓了一跳,急急后退。
“嗷呜?”
景佑把盒子握在手里,眼睫柔软地垂下,墨水晕染一般的浓黑,唇角忍不住弯起:
“叫也没用,就是不给看。”
阿诺:“嗷呜嗷呜!!”小气鬼!!
.
三天后,淮裴穿越宇宙,返回首都星。
距离首都星十几万里的时候,全速前进的机甲猛的暂停,悬停在半空中。
透过驾驶舱,亿万星辰倒映在淮裴眼底。
……这次居然没派人来拦着他?
淮裴收回视线,继续朝着首都星前进。
首都星,宇航中心。
淮裴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的人,眉眼间微不可见的愉悦瞬间消散:“威廉斯特先生。”
威廉斯特家主,亚特·威廉斯特。
亚特坐在贵宾区的沙发上,双手交叠握住乌黑的拐杖。
他手背上的皱纹已经多到了可怕的程度,血管凸起,皮肤干瘪,只剩一层松垮的皮蒙在手背上,老人斑密密麻麻,乍一看还以为他患了皮肤病。
他的副官一身修身黑西装,低着头站在他身旁不远处。
“淮裴上将,”亚特站起身,他这个年龄,脊背居然半点没有佝偻,但他的副官还是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我等你很久了。”
是算准了他今天回来才会等在这的吧?
淮裴不动声色打量四周。
首都宇航中心人流量一向庞大,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见到候机和到站的人拎着箱子匆匆路过。
但是此时这层楼没有一个人,天花板投下惨白的光,候机大厅地板光可鉴人,一排排座位全是空的,就连预报即将到达航班的提示牌也全变成了暂停登机。
专门为他清场了?
除了被送到帝国和亲……当人质那会儿,淮裴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排面和待遇,一时间感到有些惊奇。
亚特藏在松垮眼皮下的眼睛望向淮裴,他没有刻意表现得和蔼可亲的时候,周身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股阴沉的气息:
“我对上将仰慕很久了,可以请您赏脸,跟我聊聊吗?”
淮裴看着他那张和记忆深处某张脸相似的面庞,还有身上近乎一模一样的气息,停下了脚步。
在他记忆深处,还有一个人身上也有过类似的、死者般腐朽的气息。
理查德·威廉斯特。
亚特的哥哥。
和亚特一样,活过了悠远的岁月,成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老不死的怪物的存在。
不,也不对。
他们早就不是什么不死的科学奇迹了,恰恰相反,他们已经老得连无边的权利和金钱都留不住他们年轻的面貌了,这些人马上就要死了。
要不是这样,他们怎么会这么疯狂,哪怕掠夺别人的身体,也要为自己强行续命呢?
淮裴的目光一寸寸冷下来,死死钉在他身上。
这一身衰老腐朽的皮囊之下,有哪些器官是他从别人身上掠夺而来的呢?
这些器官中,有没有哪个,曾经属于他的父亲?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淮裴冷冷地说。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把这个人彻底杀了。
但杀了这个人容易,收拾残局却很难,他在帝国那边已经是“叛国贼”了,要是杀了这个人,联邦也容不下他——在他的罪行大白于天下之前,他仍然是联邦最位高权重的那几个人。
而且,如果把暴露在明面上挡风遮雨的大树铲去,底下那些以此为生的老鼠就该疯了。
必须把他和他身后的势力一起连根拔起才行。
还不是时候。
淮裴强行收回视线,打算先行离开这里。
亚特看着他的背影,悠悠地说:“我听闻淮裴上将是在一所孤儿院里长大的。”
淮裴站住脚步,回头看着他,目光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威廉斯特先生,我也听说,人要是老到一定程度,随便摔一跤都会很危险。”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错。
亚特缓缓笑起来:“上将误会了,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你。”
他跺了跺拐杖,意味深长地说:“联邦才是你的家,建议上将还是不要经常往外跑,不然的话,家里人没了支柱,就会变得很危险。”
淮裴觉得有些好笑:
“威廉斯特先生这话有意思,当初找人轮番游说我,让我自己点头答应,主动到帝国去当战俘的是你,现在告诉我联邦是我家别往外乱跑的也是你,怎么,你这是自己和自己吵架了?”
“请相信我,当初想让你离开的人中绝对没有我。”亚特说的十分诚恳。
你当然不想让我走,我走了谁给你续命。
“没关系,”淮裴漠然道,“在我眼里,你们没有任何区别。”
比起这个人,或许那些想送他离开的人中对他的善意反而更大。
但是无所谓了,淮裴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不单单是因为他父母。
他离开联邦的时候,联邦内有些人其实已经迫不及待了,不仅仅是政客,普通人也一样。
景佑提的要求传出去之后,联邦大部分人都十分愤怒,但总有那么几个人会冒出来,坚定的认为自己才是众人皆醉我独醒里的那个天才,淮裴至今还记得星网上曾经出现过的一条评论——
“大家都理智一点吧,感觉很多人真的是被爱国情绪冲昏了头,还有些人说话说的是真没脑子。
淮裴怎么就代表联邦了,把他送出去怎么就丢脸了?
前线战事失利,他打了这么大一个败仗,要我说啊,就算不把他送出去,回来了也得上军事法庭,还不如交给帝国处理呢,免得帝国继续狮子大开口。
这个月物价都涨了三次了,连一碗面都要卖我六块了,再涨还活个屁,求求淮裴上将行行好,别一个人拖累全联邦了,老子真的要吃不起饭了!
再说了,淮裴就是一个靠着战争发家的阴谋家,趁早把他送走还好,免得他尝到了甜头,拉着联邦继续和帝国打,你们要是留他的话,到时候帝国和联邦再打起来就你们上,反正我是不想上战场。”
那时候的情况还没到最危急的关头。
联邦很多人其实是没有亲身经历战争的,对战争的惧怕有限,这言论一经出现,立刻被骂的狗血淋头。
但谁都知道,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
随着两国争端加剧,经济发展受阻、物价上升、联邦公民大面积失业……社会矛盾顷刻间就会爆发,淮裴立刻就会被推上风尖浪口。
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人类忘恩负义的速度会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今天能为了一碗六块的面,明天就能为了一把五毛的葱花。
只有牺牲自己,才能成为英雄。
淮裴深知这些,正巧他那时得知父母死亡真相,双重打击之下,他彻底心灰意冷,再也不对联邦抱一丝希望,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这些人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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