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吗?”严时律正在整理衣领,他神情肃穆,声音有些紧绷,“这是我们确定关系后第一次见家长,我想不能太随便了。”
“确实不随便,”白念从头到脚扫了他一眼,评价道,“不如说太过精致,甚至帅得有些过分了。”
严时律沉默片刻,转身往房间走去:“那我去换一套。”
“算了,就这样吧,”白念却摇了头,“我妈不是讲究那些礼节的人,而且你打扮得帅点儿,我妈看到也会更高兴。”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严时律罕见有些语塞,他转头看了眼桌上的花束
,问:“花是给阿姨的?”
那一捧浓烈的粉红,看起来不像是拜祭长辈,倒像是表白要送给心上人。
“是啊,”白念笑了起来,“是不是很好看?”
严时律:“好看是好看……”
“那就可以了,”白念点点头,“我妈不讲究这些,她收花只有一个标准,漂亮。”
严时律点点头,不再多言。
吃完早饭,他们开车去往郊区的陵墓。车是严时律借用家里的,白念把扫墓用的东西放进后座,开门坐上了副驾驶。他系好安全带,转头看向身旁开车的严时律,表情有些新奇。
“这都看了一路了,有事要说?”等红绿灯的途中,严时律终于开了口。
“没什么,就是第一次看你开车,觉得有些新奇,”白念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有些感叹,“就感觉大家都还没长大,而我,却已经坐了你开的车。”
“我高三毕业就考了驾照,”严时律操作汽车继续往前,他车龄不长,动作不是老司机那种游刃有余,但做得非常标准,“不过平时开得比较少,有些生疏。”
“挺好的,也算一门技能,”白念有些羡慕,“不然我也考个驾照好了,以后寒暑假可以出门自驾玩。”
严时律:“我可以把我那家驾校介绍给你。”
白念:“好啊,我这学期不太忙,可以报名。”
“不过你不学也没关系,”顿了顿,严时律又补充道,“我开车,一样可以出门玩。”
白念点头说好,但还是决定自己考个驾照。长途旅行舟车劳顿,他也舍不得一直让严时律开车。
假期第一天,出市区的车排了一长串,去扫墓的车也很多,他们开到一半就被堵在路上,前面导航全红了。
一般遇到堵车,白念就容易不舒服,漫长的颠簸和汽油味儿都让他头晕想吐。但严时律开车很稳,启动和刹车都没有明显感觉。
白念难得神清气爽,忍不住夸了他一句:“严时律,我发现你好会开车啊。”
“我确实挺会开车的,”严时律挑了挑眉,“今晚你可以试试。”
“……!”
白念这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谁跟你说这个开车了!”
“不是吗?”严时律挑眉,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突出,散发着浓烈的男性气息,“我以为你在意犹未尽。”
白念恼羞成怒:“你才意犹未尽!”
静默半响,严时律幽幽道:“我确实在。”
白念:“……”
这个天没法聊了。
白念转身看向窗外,想要遮掩自己的脸红。旁边也是来祭拜的人们,玻璃窗反开了一半,露出一张张凝重的脸。
白念这才反应过来,难道说严时律刚才是怕他难受,所以才故意开黄腔哄他吗?
实际上谢央去世这几年里,白念已经从惆怅中走出来了。
每年清明节的扫墓,对他来说更像是一场固定的约会。他在很早之前就开始期盼这天,然后在这天打扮帅气,买上一束对方喜欢的花,奔赴这场跨越生死的相会。
所以他和白文浩都是分开来探望,他们有自己的话要对妈妈/妻子说,不愿被别人打扰。
虽然如此,但白念还是很感激严时律对他的关心。
汽车继续往前,最后停在了一片停车场里。继续往墓园里走,路旁开始出现贩卖香烛纸钱的摊点。白念下车买了香烛纸钱,旁边还有叫卖酒水、点心、吃食的,但他都一一都拒绝了。
严时律有些好奇:“我看他们都买了,你不买吗?”
白念摇头:“这边的东西不好吃,我妈不喜欢。我给她带了蛋糕,剩下的食物爸爸会带过来。”
严时律突然反应过来,往周围看了一眼:“白叔叔呢?我不会撞见他吧?”
“不会,”白念摇头,“我昨天问过他了,他说他有会,下午才能赶过来。”
严时律松了口气,拿着东西和白念一起进入墓园。
要是现在遇见,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了。
现在公墓不允许在坟头烧香烛纸钱,白念在公共区域烧完,这才抱着鲜花和蛋糕往山上爬。
他们两个长得实在是太出挑了,再加上严时律又是一副盛装打扮的模样,路上时不时就有人问:“你们两兄弟啊?”
白念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全都点头说是。
兄弟两都这么俊,好奇的人更多了,扫墓本就是家庭活动,一家家都拖家带口的,立刻有人凑过来,要给他们介绍对象。
吓得白念和严时律跑都来不及。
他们一直跑到半山腰,最后停在了墓园尽头的一个墓碑面前。
通常墓园都是种植松柏,谢央所在的墓地因为靠着边缘,旁边却长着一棵桐树。梧桐枝丫高大挺拔,伸向墓园的区域。风一吹,就落下一片白色桐花。
白念站在桐树下,突然想起了白文浩“遗书”最后那一段。
不知道爸爸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那段话;
年复一年的过来看她,站在这里与妈妈对话;
又是花了多少时间,才终于接受了她的离开……
白念把花和水果蛋糕放在墓前,然后起身拉住了严时律胳膊。他们依偎在一起,像是一对再普通不过恋人。
严时律身体一僵,有些紧张地鞠了一躬:“阿姨好。”
“妈妈,这是我男朋友,”白念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仿佛真的在对谢央做介绍,“爸爸还不知道,我先偷偷带给你看看。”
“你满意吗?”
“你应该满意吧,这么帅,美术生的解剖眼睛都挑不出毛病。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人好。”
严时律抬手拦住白念肩膀,对着墓碑说:“白念也很好,您别担心。”
沉默片刻,白念缓缓开口:“今年发生了好多事情,加起来比前几年都要多,让我想想,应该从哪里开始……”
严时律没有打扰他,转身走到一旁等待结束。
太阳逐渐升高,桐花簌簌被风垂落,松柏静静地守护在两侧……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白念终于停了下来,他似乎从那种专注的神情中抽离了,抬头开始寻找严时律的身影。
严时律过来,递了瓶水给他。
“谢谢,”白念抬手接过,喝了大半瓶,“你哪里来的?”
“之前下去买的,”严时律接过水瓶,这才问,“结束了?”
“嗯,”白念点头,眼睛弯了起来,“我妈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严时律失笑,抬手揉了揉他头发:“不要欺负逝者不会说话啊。”
“我妈肯定会同意的,”白念却相当笃定,“她在世时一直很支持LGBT,还有两个好朋友是同性恋。”
支持性少数群体是一回事,好朋友是性少数群体是一回事,而自己孩子是性少数群体,这又是另一回事。
但严时律不欲打击白念的积极性,只是点头:“那就好。”
日头逐渐升高,他们没再多呆,说完再见后,白念拿起祭台上的蛋糕转身离开。
下来时,严时律又收到了好多人的搭讪。
一路下来,他们接连拒绝了好几个。白念隐隐有些不高兴,开口道:“不如说你是我姐夫吧,我们是来给我姐姐扫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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