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这只是一片无足轻重的落叶,是一只随手就能掐死的宠物……他温顺地束着手,连呼吸都隐忍,穿着漂亮昂贵的衣物,脸上滑稽的像小丑。
忽然刮来阵邪门的风,把屋檐汇聚的大滴水珠吹打到宋司谨脸上。
墨一下子花掉,滑出几道水痕,落汤鸡样狼狈。
还好现在没人看他,宋司谨细心翻出洗的发黄的布帕子,自己给自己擦脸。
那边两人气氛越发紧绷,赵孝帜除了用圣上压人别无他法,段灵耀愈发猖狂:“可我就是要欺负他,你又能怎样?”
赵孝帜胸膛起伏两下,沉着脸,忽然抓住宋司谨的袖子。
他拉着他就往外走,刚走出一步忽然停下,回头一看,宋司谨的另一只手被段灵耀抓住了。
“你有什么资格带他走,你问过他了?”
段灵耀翘起殷红的唇角,在他耳边,轻轻地,森然地说:“宋司谨,你确定要跟这个满口士可杀不可辱的大善人离开?你要跟他走,说不定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赵孝帜虎着脸说:“小公爷,既然让司谨自己做决定,就不要吓唬他。”
夹在两人中间的宋司谨,没有哪一只手在用力,一场秋雨一场凉,凉风吹进嗓子里,一阵瘙痒,他咳嗽几声。
赵孝帜发现宋司谨在害怕,即使有自己护着,他仍对段灵耀怕得要命。
他在抖,很细微,还要故作冷静,显得愈发可怜可笑。
宋司谨的声音很小,怕稍微大点声便惹恼他们中的谁:“一定要选吗?”
赵孝帜恨铁不成钢道:“自然,难道你打算一直忍气吞声?你放心,只要我在这里,就绝不会叫他欺辱于你!”
赵孝帜真是个好人,是个正直的好人,他这样斩钉截铁地说出誓言,坚定的好像能铲除万千邪佞最终还世界一个清白明朗。
他是很认真地想要保护自己。
他不怕段灵耀,是个威武的将军,那也一定比宋老爷厉害。
如果他再发发善心,说不定能把娘亲一同救出来……
这一刻宋司谨确实被他所感动,他张了张嘴巴,在赵孝帜的鼓舞下,微小的勇气聚集,几乎便要脱口给出答案了。
可他听到段灵耀发出一声阴冷而讥讽的嗤笑,忽然上前,冲着赵孝帜就是一脚,直将人踹的倒退跌倒。
段灵耀身材并不魁梧,系上腰带的时候,甚至算得上纤细。
可他力气大的骇人,他能将一个胖子踹的飞出去老远,这一脚下去,将宋司谨吓得失声叫了赵孝帜一声。
他惶恐生惧,欲上前将人扶起,却被段灵耀反拽回自己身边。
“宋二哥选不出来呀,没关系,我们可以换种玩法。”
段灵耀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带着点沙意的嗓音悠长得却满是恶意,“我们再玩一轮游戏,这次你若输了我不侮辱你,就听赵大将军的直接要你的命!”
话音刚落,宋司谨便好像失去所有力气,身体一软险些滑落。段灵耀接着他,笑吟吟地欣赏他眼里涌泉般满溢的恐惧。
赵孝帜胸中气血翻涌,强撑着要起身,却被一涌而上的侍从们压在污水里动弹不得。
“段灵耀,你有本事放了他冲我来,恃强凌弱算什么好汉!”
“可我本来就是个坏人,恃强凌弱不合该是我干的?”
段灵耀歪歪头,一直等到宋司谨面白如纸了,才不慌不忙地说:“不过赵大将军这么爱舍己为人,给你一个机会也不是不可以。宋二哥哥,我今天只要一条命,你选吧,你是选自己死,还是选赵大将军替你死?”
第9章
摔在青石板上很疼,那么硬,那么冷,下着雨,把全身上下的衣服头发都打湿,不仅身上疼,心里更加不好受。
还被人压着,那么多人对付一个,没有道理不讲公义,怎么反抗得过呢,这种无力感,才是最最让人绝望的。
宋司谨看了眼赵孝帜,看到方才还衣冠楚楚的将军,现在发乱衣湿竟比自己还要狼狈。
他开始痛苦起来。
手实在没有多少力气,轻软地碰上段灵耀袖子,然后顺从而沉默地,贴着段灵耀的腿跪了下去。
宋司谨垂首,长发从肩边落下,肩背俱都是恭谨的姿态。
“这是几个意思?”段灵耀抱着胳膊,自上而下地看他,只看到他乌黑的发顶和那双苍白的手。
那双手抓着段灵耀华美的衣摆,不敢用力,微微抖着,手指蜷缩得好像随时要飞快地收回去。
宋司谨低声道:“小公爷,杀人不好的。”
段灵耀被他逗笑了,笑的越来越大声,肩膀都在抖:“所以呢?”
见他笑,宋司谨才缓慢抬起头,顶着一张水墨画样的大花脸,对段灵耀露出一个怯生生的,卑微而讨好地笑。
“还是选第一个问题吧,不玩别的好不好?小公爷,我选你,以后也都选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话,不听别人的,我还会学小猫叫、小狗叫,我去学跳舞,求求你……”
不知什么时候起,宋司谨脸上又被冲出几道湿漉漉的水痕,抓着段灵耀衣摆的手忘了力道,死紧死紧,险些要把价值千金的锦缎抓破。
宋司谨勉强挤着笑脸,祈求道:“能不能不要人命,求您了。”
他那么害怕,害怕到根本藏不住自己的软弱,对居高临下的上位者,竟只会选择用最没有威胁最柔软的一面应对。
殊不知,越是软弱无害的动物,就越容易被吃掉。
段灵耀伸出手指,沾了点他脸上洇染开的墨水,顺着来到眼角。
怎么这么脏兮兮的脸,眼睛泛上水光,却更加明亮了?
“哭的真可怜,笑一个,来,再哭一个。哭的好看点,说不定我一高兴,就答应你了。”
宋司谨也不知道怎样才叫哭的好看,只是听他命令,一下笑一下哭,乖的不能再乖。
赵孝帜看在眼里无比愤怒:“段灵耀,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待来日回京,看你怎么对圣上交代!”
一听到圣上,段灵耀眼中的暗色便愈深几分,摩挲宋司谨湿漉漉侧脸的手也愈发用力。
他终于肯施舍赵孝帜一个眼神,招招手,一干侍从便强抓着赵孝帜拖到他近前。
原以为这便足够侮辱人,可谁料到,段灵耀忽然一脚踩到赵孝帜头上,用鞋底重重碾压。
段灵耀兴致勃勃地说:“正好我也想知道,杀一个你会有什么后果。我猜会被禁足三个月……哈哈哈!赵大将军,你放心,到时候小爷我一定亲自到你家门前跟你爹娘道歉,就说你为了一个男人非要拼命,求着让我杀了你!”
被羞辱到泥泞里的男人怒吼:“你这个畜生!”
“骂的轻了。”段灵耀又一抬手。
辛夷抽出赵孝帜的佩剑,用帕子把上面沾着的落了地的雨水擦干净,恭恭敬敬递给段灵耀。
这是把好剑,寒光熠熠,轻轻一弹便能发出悦耳长吟。
它应该用于斩奸除恶,再不济也是护人自卫,总之最不该的就是落到段灵耀手里。
段灵耀提着这把剑,轻蔑而愉悦:“别人一般都骂我畜生不如。”
他正要挥剑砍下去,手臂忽然被人紧紧抱住。
原是宋司谨忽然直起腰,抖如糠筛,却用力,十分用力地抓住他胳膊:“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了!不要杀他求您不要……”
“放开。”
段灵耀声音越发危险:“我让你放开!”
他稍微一大声,宋司谨就抖得更厉害,手也一下子松掉了。
这一刻宋司谨又何尝不痛恨自己的软弱,他双手使不上力,便用膝盖向段灵耀与赵孝帜中间挪动。
仍是软弱柔顺的姿态,宋司谨喃喃道:“小公爷,玩别的游戏吧。昨天,昨天那个我想起来了,我陪你好么,你说怎么玩就怎么玩……”
红衣被雨丝打得潮湿,颜色愈深,如洇了血。段灵耀勾起唇角,艳丽而恶毒,像裹了毒的蜜糖:“你一定要挡在他前面,可以。只不过得挡好了,你敢动一下,我就连你们两个的命一起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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